庭院之内,死寂如坟。
那句冰冷的问询,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剑,悬于宋青书的咽喉之上,将周遭所有的空气都彻底抽干。
向问天与那四名堂主的气机早已将他牢牢锁定,那一道道充满了审视与杀意的目光,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,彻底看穿。
宋青书没有半分惊惶。
他缓缓收回那依旧微微发麻的手指,在那五道足以让任何一流高手都心胆俱裂的目光注视之下,竟是坦然自若地,对着那高坐于首位之上的红衣女子,长揖及地。
“晚生误入此地,惊扰了诸位雅兴,还望恕罪。”
他的声音,温和,谦逊,不带半分火气,像极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。
“晚生这就告退。”
他说着,竟是真的转身,便要朝着那来时的院墙,缓步走去。
那份从容,那份淡然,仿佛方才那石破天惊的夺命一针,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幻觉。
然而,就在他即将转身的刹那。
“站住!”
一声尖利的、带着几分阴柔与暴戾的断喝,毫无征兆地,轰然炸响!
那名侍立于红衣女子身旁、面容阴柔的中年男子,已然如鬼魅般,欺身而上!
他没有给宋青书任何开口的机会,那宽大的袖袍猛然一抖!
咻!
咻!
咻!
数十枚细如牛毛的、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毒针,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,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,朝着宋青书周身上下所有大穴,当头罩下!
出手之狠,用心之毒,简直骇人听闻!
面对这足以将精钢都瞬间射成筛子的死亡之雨,宋青书的脸上,却依旧没有半分波澜。
他没有退。
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足以将他当场毙命的毒针。
他只是在那片死亡之雨即将及身的刹那,脚下微微一沉,整个人的重心,如同一棵扎根于大地最深处的苍劲古松,瞬间便已稳如磐石。
他那双本该垂于身侧的手,缓缓抬起,在那阴柔男子充满了轻蔑与不屑的目光注视之下,画了一个圆。
一个看似缓慢,实则包容万物的圆。
太极拳,四正手!
“掤!”
他双臂微曲,如抱圆球,一股圆转不休的螺旋劲力,瞬间便已在他身前,形成了一道无形的、却又坚韧无比的气墙!
叮!
叮!
叮!
叮!
一连串密如骤雨般的金铁交鸣之声,陡然响起!
那数十枚本该是势如破竹的毒针,在接触到那面无形气墙时,竟如同撞入了一片旋转的、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之中!
所有的锋芒,所有的力道,都被那股圆转不休的螺旋劲力死死黏住、层层化解!
这还没完!
就在那数十枚毒针力道将尽,即将坠落的刹那!
宋青书双掌顺着那股下坠的力道,轻轻一带一引。
是为“捋”!
那数十枚本该是致命的毒针,竟完全不受控制地,被他带得偏离了原本的轨迹,如一群失去了方向的飞蝗,叮叮当当地,尽数落在了他脚下的青石板上,未曾伤及他半分毫毛!
“什么?”
那阴柔男子亡魂大冒!
他怎么也想不到,自己那志在必得的袖里乾坤,竟会被对方用如此神乎其技的方式,彻底化解!
他恼羞成怒,猛地一声厉喝,竟是放弃了暗器,那瘦削的身形如同一头下山的猎豹,硬顶着那尚未散尽的劲风,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少年胸前要害,悍然印下一掌!
那一掌,阴毒狠辣,掌风之中,竟隐隐带着几分腐骨蚀心的腥臭之气!
然而,宋青书的眼中,精光一闪!
他等的就是现在!
面对那连环而至的杀招,他竟是撤去了那圆融无缺的太极守势,在那阴毒的掌风即将及身的刹那,不闪不避,同样一掌迎上!
乾坤大挪移!
轰!
两掌相交,却没有发出半分声响。
那阴柔男子只觉得自己的掌力像是决堤的怒江,一头撞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、却又在疯狂旋转的巨大黑洞之中!
他那足以腐骨蚀心的阴毒掌力,竟在瞬间便被一股更加玄奥、也更加霸道的恐怖引力,强行牵引,尽数挪移!
“不好!”
那阴柔男子想也不想,便要强行收掌,震开对方的钳制!
可已经晚了。
宋青书的掌心,猛然一吐!
是为“挤”与“按”!
他竟是将那借来的磅礴掌力,原封不动地,尽数回送!
那阴柔男子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头狂奔的蛮牛狠狠撞中!
他那刚刚提起的内力,竟被这股霸道绝伦的暗劲,硬生生地,给顶了回去!
他那瘦削的身形,踉跄着,向后退出三步,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、彻骨的惊骇!
“哇”的一声,喷出了一口逆血!
整个庭院,再次陷入了一片死神般的寂静。
向问天与那四名堂主,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鬼魅般的一幕,那眼神中,充满了无尽的惊骇与不敢置信!
他们看得分明,方才那一掌,这少年,竟是未曾动用半分自己的内力!
他竟是以彼之道,还施彼身!
这等神乎其技的武学至理,早已超越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!
就在这片因震撼而凝固的死寂之中,那名端坐于首位之上的红衣女子,缓缓地,站起了身。
她没有去看那早已面如死灰的阴柔男子,那双冰冷的凤目,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缓缓收回手掌、依旧神情淡然的青衫书生。
许久,她那绝美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、如同猎人发现了世间最有趣猎物般的妖异笑容。
她缓缓抬起那只白皙修长的、仿佛是由上好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手。
纤指,微动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
话音未落,那漫天的星光月色,仿佛都在这一瞬间,被她指尖那一点微不可察的寒芒,彻底吞噬。
紧接着,整个庭院,下起了一场雨。
一场由千百道细如牛毛的、闪烁着幽蓝寒芒的绣花针,组成的……死亡之雨!
那雨,铺天盖地,无孔不入,竟是将这方圆十丈之内所有的空间,尽数笼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