庭院之内,夜风微凉。
那句“移库,启用旧部”的话语,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,毫无征兆地,狠狠刺入了宋青书的识海!
他的呼吸,在那一瞬间,几乎停滞。
那张本该是古井无波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、发自灵魂的骇然!
移库?
启用旧部?
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江湖门派该有的图谋!
这分明是行伍之法,是只有那些意图争夺天下的枭雄,才会动用的雷霆手段!
一个荒谬的、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,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,瞬间劈入了他的脑海!
他呆呆地看着庭院中央那个一袭红衣、容色绝丽,却又威严得令人不敢直视的女子,那双深邃的眸子里,所有的冷静与从容,都在这一刻,轰然倒塌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
他彻底明白了!
为何这绿竹巷内,会有向问天这等魔教巨擘俯首帖耳。
为何那所谓的“复国”流言,会在这洛阳城中,闹得沸沸扬扬,却又始终不见真身。
这从头到尾,都是一个局!
一个以整个江湖为棋盘,以天下苍生为刍狗的……惊天大局!
而眼前这位看似是娇弱女子的“圣姑”,根本就不是什么任盈盈!
她是前朝遗孤。
她是日月神教,真正的、也是唯一的教主!
东方不败!
轰!
这个在此方世界本不该存在的名字,如同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,狠狠劈在了他的灵魂深处!
宋青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,都在这一刻,逆流而上,直冲天灵盖!
他那颗早已被无数次生死历练打磨得坚逾精钢的心,在这一刻,竟是剧烈地,狂跳不止!
心神激荡之下,他那本该是稳如磐石的下盘,竟是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、却又足以致命的凝滞!
他脚下,一根早已被夜露侵蚀得干枯脆弱的竹枝,发出了“咔嚓”一声极其细微的、却又在这死寂的庭院之中,显得格外刺耳的脆响!
不好!
然而,不等他有任何反应,庭院之内,那本该是阴柔狠戾的向问天,已然如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猎豹,猛然起身!
“有贼!”
他一声厉喝,那双狭长的眸子里,杀机毕露!
可有一个人的动作,比他的声音,更快!
那名端坐于首位之上的红衣女子,甚至没有回头。
她那双冰冷的凤目,只是微微一凝。
她那只本该是轻抚琴弦的、白皙修长的右手,在那电光石火之间,如拈花微笑,轻轻一弹!
咻!
一道细微的、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银色寒芒,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,如一道自九幽地狱之中射出的无声闪电,后发先至,穿过了那重重竹影,朝着宋青书藏身的咽喉要害,悍然袭来!
那不是暗器。
那是一枚绣花针。
一枚足以将任何一流高手的护体真气都彻底洞穿的、淬满了世间最凛冽杀意的……绣花针!
面对这石破天惊的致命一击,宋青书的瞳孔,骤然收缩!
他知道,自己避不开!
那枚绣花针的速度,早已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极限!
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咽喉处的皮肤,已被那股凌厉的破空之气,刺得隐隐作痛!
就在那生死一线的刹那,他那早已被无数次生死历练打磨得如同本能般的武学至理,轰然爆发!
他没有退!
他脚踩太极,身形如一片在狂风中飞舞的落叶,在那枚绣花针即将及身的刹那,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,不退反进!
他竟是主动迎了上去!
他右手食中二指并拢,如灵蛇出洞,快逾闪电地,在那道细微的银芒之上,轻轻一拨!
那不是格挡,更不是硬接!
那是独孤九剑“破箭式”的精义所化,讲究的便是“以点破面,借力打力”!
叮!
一声极其细微的、仿佛是朝露滴落在琴弦之上的轻响,陡然响起!
宋青书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像是被一头狂奔的蛮牛狠狠撞中!
一股阴柔至极、却又凝练无比的恐怖劲力,顺着那不足寸许的针尖疯狂传来,几乎要将他的指骨都彻底震碎!
他强忍着那股非人的剧痛,指尖顺着那股恐怖的力道,轻轻一带一引!
那枚本该取他性命的绣花针,竟被他这神乎其技的一指,硬生生地,带得偏离了原本的轨迹!
“噗嗤!”
一声利刃入木的闷响,那枚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绣花针,竟是擦着他的脖颈一闪而过,深深地钉入了他身后那根碗口粗细的翠绿竹竿之上,直没至尾!
整个过程,兔起鹘落,不过一瞬!
庭院之内,瞬间陷入了一片死神般的寂静。
向问天与那四名堂主,呆呆地看着那根兀自嗡嗡作响的翠绿竹竿,又抬头看了看那个从竹林阴影之中缓缓走出的、神情平静得可怕的青衫书生,那眼神中,充满了无尽的惊骇与不敢置信!
他们怎么也想不通,这世间,竟有人能空手接下教主的“夺命一针”!
那名端坐于首位之上的红衣女子,缓缓地,转过了身。
她那双本该是冰冷无情的凤目之中,第一次,闪过了一丝真正的、发自内心的惊异。
她没有再出手,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衣衫普通、气息微弱,却又渊渟岳峙的少年,那张绝美的脸上,看不出半分喜怒。
许久,她才缓缓开口。
那声音,清冷,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,如同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神谕,在这死寂的庭院之中,幽幽回荡。
“你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