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站在原地，斩天剑还握在手中，剑尖微微颤动。
契约已经签完，阎罗老祖的身体被卷走，化作一串串破碎的光点，象风吹散的灰烬。那些光点没有立刻消失，反而在空中盘旋，形成一道缓缓旋转的数据流旋涡。
这旋涡不象灵气，也不象魂力，它流动的方式很怪，象是无数段记忆被强行拼接在一起，不断重复、错乱、重播。
楚寒盯着它看，双瞳里的紫金光芒自动流转，视野里浮现出一条条看不见的线——那是时空脉络。他现在能感知到它们了，就象手指能摸到绳子一样清淅。
可这些数据流不在任何一条脉络上，它们来自更深处。
一道画面突然炸开。
他看见自己跪在雪地里，胸口插着一把剑，血顺着剑身往下滴。那是三年前，楚家演武场上，楚天雄一剑穿心。
画面跳转。
他又看见自己躺在噬魂渊底，全身经脉断裂，萧紫鸾用手心的紫焰一点一点渡入他的体内。那是她第一次为他燃烧神魂。
再跳。
他在万毒沼泽中爬行，背后是墨白的尸体，南宫玥抱着断掉的机关凤凰哭出声。
全是他的死法，每一段死亡记忆的边缘，都浮现出相同的暗红色纹路——幽冥殿标记。和之前在因果在线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这不是巧合，这些死亡不是意外，也不是命运安排。
是记录，是采集。
有人在他每一次轮回死去的时候，把他的反应、痛感、挣扎、执念全都录了下来。象在做实验。
数据流猛地扩张，冲击他的识海。
楚寒咬牙，混沌体自行运转，将那股混乱信息挡在外围。他没退，反而往前踏了一步，伸手抓向最近的一团光点。
指尖触碰的瞬间，神识被拉了进去。
他看见一个高台，四周是无尽虚空，台上站着一个人影。背对着他，穿着黑袍，左眉骨有一道血色疤痕。
是他，未来的他。
那人抬起手，虚空中划过一道指令：
“测试对象：楚寒”
“轮回次数：973”
“失败原因统计：情感依赖过高，战意衰减周期缩短”
“建议方案：增加宿敌强度，引入情感剥离变量”
光幕一闪而灭。
楚寒被弹了出来，喉咙一甜，差点吐出血来。
原来如此。
阎罗老祖不是敌人，他是程序，是系统为了逼他突破而生成的对手。
不止是他，楚天雄、叶无痕、阎无血……所有曾经踩在他头上的人，全都是设置好的触发点。他们的每一次欺压、每一次追杀，都是为了让“楚寒”这个测试体产生足够强烈的战斗欲望，从而激活系统反馈机制。
所谓的逆命升级系统，根本不是外物。
是他的未来自己，造出来的工具，是为了让过去的他，变成现在的他。
为了让那个软弱的废脉少年，一步步走到今天，站在这里，掌控时空。
可代价是什么？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那双手干净，没有血，没有伤，可他知道，上面沾满了东西。
九百七十三次轮回里，每一个“楚寒”的绝望，都在这里。
数据流还在翻滚，越来越多的画面涌出。
他看见一座巨大的城市悬浮在空中，街道上行走的人没有脸，动作整齐划一。天空是灰白色的，象一块屏幕。
有孩子在笑，可笑声是机械的，有老人在走，可步伐完全一致。
这不是九霄大陆，这是真实世界。
或者说，他们所在的一切，只是某个更高维度中的仿真场景。
楚寒还没来得及细看，一股力量突然从背后袭来。
不是攻击，是牵引。
南宫玥的炼器谱从远处飞来，速度快得不象灵器该有的速度。它自动展开，符文浮现，在空中画出一个六角封印阵。
阵法一闪，截住一部分失控的数据流，强行压缩成一枚青铜简的模样。
简身上刻着三个字：“轮回录”。
炼器谱完成操作后，静静悬浮在半空，没有收回，也没有离开。
楚寒没惊讶，他早该想到的。
南宫玥为什么能在噬魂渊底用血祭之法解开他的经脉封印？
为什么她的《天工谱》里会记载混沌体的秘密？
她不是偶然出现的配角，她是系统的维护者之一。
或者说，是防止测试体崩溃的保险机制。
就在他思索时，手中的斩天
剑突然动了。
剑尖调转，直指他的眉心。
一道声音响起，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，而是直接出现在识海里。
“该觉醒了。”
楚寒没躲。
他知道这把剑不会杀他，它是钥匙，是引导他走向最终真相的引路者。
他闭上眼，再睁开时，双瞳彻底融合，紫金光芒深不见底。左眼深处，那抹暗红纹路缓缓浮现，又慢慢扩散，像某种代码正在激活。
他抬起左手，掌心向上。
那枚由炼器谱封印而成的青铜简缓缓落下，停在他手中。
简身微震，投射出最后一段画面……
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坐在王座上，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光屏。屏幕上，正播放着他与阎罗老祖对决的全过程。
男人摘下兜帽，脸上有一道血色疤痕。
正是未来的楚寒，他开口，声音平静。
“第974次测试，激活。”
楚寒站在原地，斩天剑抵着眉心，青铜简悬浮在左手上方，数据洪流环绕周身，映照出无数个死去的自己。
他的嘴唇动了动。
“所以……我到底是谁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