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指尖还残留着紫焰的馀温，胸口逆命剑的震颤尚未平息。他没有回头，也没有再看那朵凭空凝结的紫焰花。一步踏出，脚下石面寸寸龟裂，时空裂隙在他身后缓缓闭合，象一道伤口被无形的手缝上。
他站在幽冥殿外沿的石道上，风从深渊底部吹上来，带着腐朽与金属的气息。他的呼吸很稳，体内躁动的力量被强行压回经脉深处。左眼重瞳微闪，紫金光芒一闪而过，随即沉寂。右臂皮肤下有电弧游走，偶尔撕开细小的空间裂缝，又迅速愈合。
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，直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。
“轰……！”
火光炸开，碎石与铁屑四散飞溅。南宫玥跟跄后退，撞在岩壁上，手中炼器锤脱手落地。她面前的炼器炉炸成了碎片，火焰冲天而起，映得她脸色发白。
她的目光死死盯住楚寒，不是看他胸口插着的逆命剑，也不是看他左眼诡异的重瞳，而是他的头发。
原本漆黑如墨的长发，此刻已全然转白，如雪披肩，垂至腰际。发丝在风中轻轻翻动，每一根都象是被某种力量烧尽了颜色，只留下纯粹的苍白。
楚寒察觉到了异常，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梢，指尖触到的是冰冷的质感，没有温度，也没有生机。
“怎么了？”他问。
南宫玥没说话，她慢慢蹲下身，在一堆残骸中摸索，手指颤斗地拨开焦黑的炉渣。她找到了一块东西，半块青铜简，边缘焦黑，表面刻满古老符文，中央有一道断裂痕迹，象是被人硬生生掰开。
那上面还有血迹，未干。
她握着它，站起身，一步步走向楚寒。
每走一步，楚寒体内的混沌体就越发躁动。右臂肌肉绷紧，本能地想要后退。这具身体认出了那块青铜简，甚至在排斥它。
“你早就知道。”楚寒声音冷了下来，“这种变化，不是第一次发生。”
南宫玥停下脚步。她低着头，看着手中的青铜简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：“每一次轮回……你觉醒越深，失去越多。白发，是你亲手封印自己的代价。”
楚寒冷笑：“所以我是疯了还是傻了？要自己删掉记忆？”
“不是删。”她抬起头，直视他的眼睛，“是锁。你怕记起来，更怕想起来之后再失去一次。你说过……‘宁可永忘，不愿再痛’。”
她上前一步，将青铜简递出，楚寒没有接。
风卷起他的白发，在空中飘荡。那半块青铜简上的血迹映着微光，泛出幽暗色泽。
他知道那是谁的血，但他不敢碰。
南宫玥的手在抖，她没有收回，也没有强迫他拿。“这是你前世留下的。你说，若有一天你忘了她，就用它唤醒你。可你也说过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用这个唤醒你的人，会成为你记忆里的第一个敌人。”
楚寒终于伸手，指尖刚触到青铜简，一股剧烈的刺痛从眉心炸开。脑海深处仿佛有锁链崩断的声音，紧接着是一片空白。
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……雪峰、火焰、断剑穗、紫金长袍……全都模糊不清，像隔着一层水雾。
他猛地抽手，后退半步。
“为什么是你拿着它？”他盯着南宫玥，“系统不会随便把东西交给外人。你到底是谁？”
南宫玥低头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指，笑了下。那笑容很淡，也很苦。“我不是什么重要角色。我只是个修炉子的。可你每次轮回醒来，都会把这块简交给我保管。你说……总得有人记得你是谁，哪怕你不记得了。”
楚寒沉默。
他再次伸手，这一次稳住了。接过青铜简的瞬间，一股冰冷的信息流顺着指尖涌入识海。的记忆，而是一段警告：
“接触者身份验证通过，记忆解锁权限：一级，提示：噬魂渊底，不可信梦。”
信息消失得很快，只留下一个坐标，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。
楚寒抬头看向深渊方向，那里漆黑一片，连风都静止了。
“你为什么要现在才给我？”他问。
“因为以前给不了。”南宫玥说，“你还没走到这一步。混沌体不完整，轮回之力未融，强行唤醒只会让你神魂撕裂。现在……你已经能承受一部分真相了。”
“只是部分？”
“全部真相，会让你疯。”
楚寒捏紧了青铜简。边缘的符文割进掌心，血顺着指缝流下，滴在石道上，发出轻微的“嗤”声，象是腐蚀了地面。
他忽然笑了。“疯了好。至少比现在这样强。活着，却不知道自己是谁。战斗，却记不起为什么而战。装废柴装了这么多年，结果连我自己都信了。”
南宫玥看着他，眼神复杂。“那你现在想找回所有记忆吗？”
楚寒没回答，他转身面向深渊，白发在风中翻飞。手中的青铜简微微发烫，象是在回应什么。
他知道前面等着他的不会是答案，而是更多的问题。
但他必须走下去。
“我不想知道。”他说，“但我必须知道。”
南宫玥站在原地，没有再靠近。她看着楚寒一步步走向信道入口，背影挺直，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绝。
就在楚寒踏入石道阴影的刹那，南宫玥低声开口：“记住……别相信梦里的她。”
楚寒的脚步顿了一下。
他没有回头，只是抬起左手，将青铜简贴在心口。
然后继续前行，石道两侧的岩壁开始出现裂痕，象是被某种力量侵蚀。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银色纹路，象是刻在空间上的符线。这些纹路随着他的接近而亮起，又在他走过后熄灭。
他的白发无风自动，发梢竟开始泛出一丝极淡的紫光。
识海深处，那道被封印的记忆锁链，正在一根根松动。
南宫玥站在原地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，手指缓缓抚过自己手腕内侧的一道旧疤。那型状，象是一枚残缺的齿轮。
她轻声说：“这次……别再把我忘了。”
楚寒的身影消失在信道拐角。
前方，噬魂渊的气息越来越近，他握紧了手中的青铜简，指节发白。
下一瞬，他的左眼重瞳突然剧痛，紫金光芒暴涨。
视野中，一道虚幻的身影浮现……紫袍女子立于火中，回头看他。
楚寒咬牙，一拳砸向岩壁。
“轰！”
碎石飞溅，那只眼中的幻象瞬间破碎。他喘着气，靠在墙上，额头渗出血丝。
楚寒知道那不是幻觉，那是记忆，在试图回来。而他不能让它回来，至少现在不行。
楚寒扶着墙站起来，继续向前走，手中的青铜简，还在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