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白发在乱流中轻轻飘动，发丝间跳动着细碎的紫焰。他的身体还悬在半空，双脚离地，脚下的祭坛只剩巴掌大的一块石板。那双抱住他的紫色残影已经消散，只留下胸口一点温热，象是一缕没烧尽的火种。
他没动，也不敢动。
五脏六腑象是被碾过一遍，经脉断裂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。混沌体还在体内翻腾，但已不再失控。他知道刚才那一击“生死逆转”耗掉了太多东西，不只是力气，还有命。白发不是变老，是灵魂在燃烧后的馀烬。
可他还不能死，指尖微微一颤，一滴血从掌心渗出。他没有抬手去擦，任它沿着手腕滑落，滴进下方尚未完全塌陷的血池。
血珠落水的瞬间，血池底部传来一声轻响，象是铁器相撞。
紧接着，一道锈迹斑斑的剑影缓缓升起。剑身布满裂痕，边缘卷曲，唯有中间两个古字清淅可见……逆命。
这把剑，是他前世斩断天道时用的兵器残骸，也是系统最初觉醒的源头。它一直沉在血池深处，等一个能承受它重量的人。
楚寒盯着它，喉咙干涩。
“你还活着？”
话音落下，逆命剑轻轻震了一下，象是回应，又象是抗拒。它没有飞向楚寒，而是停在半空，剑尖朝下，仿佛在衡量他是否值得。
楚寒笑了下，嘴角扯出一道血痕。
“我不配，你也得认。”
他说完，抬起右手，直接划破左胸皮肤。鲜血涌出，顺着肋骨流下。他将手掌按在伤口上，用力一压，把血推得更猛。
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。
逆命剑剧烈震颤，剑身上的裂纹开始泛出幽光。那光不是红，也不是蓝，而是一种深到极致的黑，象是吞噬了所有颜色后残留的痕迹。
它动了。
不是冲向楚寒，而是缓缓升起，转了个方向，剑柄朝外，剑尖对准楚寒心口。
这不是攻击，是选择，要么接下，要么死。
楚寒没有闭眼，也没有闪避。他张开双臂，象是迎接一场宿命的拥抱。
剑尖触碰到皮肤的刹那，整片空间安静了一瞬。
下一秒，逆命剑自行刺入三寸，停住。
剧痛炸开，楚寒咬牙撑住。他能感觉到那把剑在往里钻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穿透，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融合，象是记忆、意志、还有那些被封印在血脉里的战斗本能，全被这把破剑一点点撬开。
识海中，原本混乱的星点突然开始移动。
它们不再是无序闪铄，而是排列成线，勾勒出一幅横跨虚空的图谱。九大灵域的位置清淅浮现，三十六洞天标注其上，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坐标，在边缘若隐若现。
这就是系统真正的样子。
不是界面，不是提示，不是任务栏。它是星空本身，是前世仙帝留下的混沌内核地图。只有持逆命剑的人，才能看到这条路。
楚寒喘着气，意识在崩溃边缘挣扎。他看到图谱中央有个空缺，象是被刻意抹去的关键节点。而就在那个位置，三个字模糊闪铄：噬魂渊。
他还没来得及细看，识海猛地一震。
系统完成了重组。
不再是被动吸收武道残意，而是主动连接天地规则。每一条经脉都成了数据信道，每一次心跳都在校准星轨。他不再是系统的用户，而是成了系统的一部分。
可这也意味着，他再也无法回头。
“咳……”他咳出一口带金丝的血，抬手握住插在胸口的逆命剑，想把它拔出来。
手指刚碰上剑柄，一股阻力传来。
不是卡住了，是剑不愿意走。
楚寒皱眉，正要发力，忽然察觉储物戒一阵发热。
南宫玥的炼器谱自己飞了出来。
它没有展开，也没有发出光芒，只是静静悬浮在空中，纸页无火自燃。火焰很安静，烧得极慢，灰烬不落，反而被一股无形力量托着，在空中缓缓拼合。
四个大字，逐渐成型……去噬魂渊。
楚寒盯着那三个字，眼神变了。
他知道这不是巧合。南宫玥早就预料到这一刻。她知道逆命剑只能暂时稳住他的生命，也知道混沌内核一旦激活，就必须找到真正的轮回本源，否则他的灵魂会持续衰竭，直到彻底熄灭。
噬魂渊，是唯一能承接这种能量的地方，也是最危险的地方。
他曾在那里斩断情丝，也曾在那里失去南宫玥的实体。现在，那本该烧尽的炼器谱却以这种方式传讯，说明她还在某处注视着他，哪怕只剩一丝意志。
楚寒松开剑柄，任逆命剑留在胸口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指尖还在抖。体力几乎耗尽，连站稳都费力。但他知道，不能再等了。
“你说去，我就去。”
他低声说，声音沙哑得不象自己。
话音刚落，炼器谱最后一角化为飞灰，彻底消失。与此同时，识海中的星空图谱微微一转，噬魂渊的方向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路。
还不够清淅，但至少有了目标。
楚寒缓缓抬起左手，贴在心口。逆命剑的温度通过皮肉传来，冰冷中带着一丝共鸣。他能感觉到，这把剑不只是武器，更象是钥匙，而他自己，是锁孔。
只要再往前一步，就会打开不该打开的东西，可他已经没有退路。
他闭上眼，调整呼吸。白发垂落在肩头，每一根都在吸收残存的能量。体内的混沌体慢慢归位，紫焰在经脉中游走，修复断裂的线路。他知道这恢复只是暂时的，真正的消耗还在后面，但他必须走。
睁开眼时，目光已变得冷静。
他一手按住逆命剑，另一手缓缓抬起，指向识海中的光路。
“那就走。”
话音落下，他脚下最后一块石板开始龟裂。
裂缝从边缘蔓延，直逼脚底。空气扭曲，乱流再次涌动。可楚寒没动，依旧站在原地，象一尊即将崩塌却不肯倒下的雕像。
白发披肩，胸口插剑，双眼映着星空。
他的呼吸越来越稳，心跳与星图同步。
就在石板彻底碎裂的前一秒，他抬起右脚，向前踏出半步。
鞋底悬空，踩不到实地。
可他还是那样站着，仿佛前方有看不见的阶梯。
逆命剑在他胸口轻微震动，象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远处，灰烬组成的“去噬魂渊”四个字突然抖了一下，随即散开，随风飘向他的方向。
其中一粒灰，落在了他的睫毛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