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还站在祭坛中央，断剑插在左肩，血顺着剑身流到地面。血没干，还在往裂开的缝隙里渗。他没动，也不是不能动，而是不敢动。刚才那一剑刺下去，不只是为了逼退阎罗老祖，更是为了确认自己还活着。
痛是真实的，血是热的，脚下的地面还在微微震动。
他知道那道裂隙还没闭合，头顶上方的虚空仍有一丝扭曲的痕迹，像烧糊的布，轻轻晃着。可更让他在意的是体内那股东西，不是混沌体，也不是《九幽魔典》带来的压迫感，而是一种温热的、缓慢跳动的力量，从右臂的鳞片下一点点往外冒。
就在这时，火焰燃了起来。
不是血池里的红光，也不是杀意沸腾时的金焰，而是紫色的火，从地上那些烧尽的婚书残灰中升腾而起。火苗很安静，不爆裂，也不扩散，只是静静地烧，烧出一个人形轮廓。
那人影站直了，披着紫金长袍，眉心一点跳动的紫焰。她看着楚寒，眼神不象幻象，也不象记忆碎片，而是带着某种……熟悉的责任。
“你来了。”她说。
楚寒喉咙发紧，“你是谁？”
“你不记得我了？”她往前走了一步，脚下没有声音，但每一步落下，空气都轻微震颤，“或者说，你不愿意记起。”
他想后退，但左肩的伤口被剑卡住，一动就是撕裂的痛。他只能站着，盯着她的眼睛。那双眼里没有敌意，也没有怜悯，只有一种沉得发暗的情绪。
“你说我是初代女帝转世？”他问，“那你呢？你又是什么？残魂？投影？还是另一个‘我’？”
她没回答，只是抬起手，指尖朝他心口点来。
楚寒本能地绷紧肌肉，可那一指落下的瞬间，他体内的三股力量突然静止了。混沌体不再躁动，《九幽魔典》的虚影悄然隐去，连系统那股冰冷的杀意反馈也消失了。
然后，他看到了画面。
远古祭坛，天穹崩裂。
一个女人站在最高处，手持轮回紫焰，点燃九重天门。她身后是百万怨灵组成的锁链，前方是吞噬一切的深渊。她没有退，而是将自身神魂一分为二，一半投入轮回长河，另一半封入契约之书，也就是那张婚书。
而那个女人的脸……是他。
楚寒猛地喘了一口气，象是被人掐住了脖子。他低头看自己的手，又抬头看眼前的女子，“如果我是她，那你现在做的这一切，不就是我自己在对自己说话？”
“是。”她点头，“你一直在轮回中逃，可每一次重生，都会留下一点痕迹。南宫玥的机关，萧紫鸾的誓言，甚至你母亲临死前护住你的姿势，都是你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。”
“可我忘了。”楚寒声音沙哑，“我当了十八年废脉少年，被人踩在脚下，看母亲死在我面前，我都想不起你是谁。”
“因为你必须忘。”她靠近一步，指尖终于触到他心口，“只有彻底遗忘，才能打破命运闭环。否则，每一次轮回都会被阎罗老祖提前布局，把你引向毁灭。”
楚寒身体一震，右臂上的黑色鳞片开始龟裂，一道道细小的裂缝蔓延开来，裂缝里透出紫光。那光不刺眼，却让他的整条手臂象是被重新铸造。他能感觉到，那不是外来的力量，而是原本就藏在他血脉深处的东西，现在终于苏醒了。
“轮回本源……”他喃喃道，“原来混沌体根本不是魔种，而是……轮回之力的容器？”
“你生来就是承载者。”她轻声说，“前世你以女帝之身创造轮回规则，今世你以废脉之身创造逆命之路。你以为你在查找答案，其实你一直就是答案本身。”
楚寒咬牙，左手用力握住插在肩上的断剑，想拔出来，却发现剑身和伤口之间已经长出了某种银丝般的纹路，象是被什么力量黏住了。
“所以萧紫鸾呢？她也是我分出去的一部分？”
“她是守墓人。”她收回手，身形已经开始变淡，“你死后，她自愿坠入轮回，带着你的记忆残片，一次次等你归来。她说，只要你还愿意回来，她就在终点等你。”
楚寒沉默，他忽然笑了，笑得很难看，“挺疯的啊。自己死自己复活，自己等自己，自己打自己……这算什么？自恋？还是宿命？”
她也笑了，第一次露出一点柔软的表情，“你说对了。是宿命。但也是选择。”
话音未落，她整个人化作一缕紫焰，飞向楚寒心口。那里原本有一道阴阳鱼图腾的印记，此刻随着紫焰融入，图案开始转动，发出低沉的嗡鸣。
与此同时，楚寒体内的系统第一次传出非战斗提示。
声音很轻，象是风吹过山谷。
“找到本源，功能升级。”
没有界面，没有选项，也没有后续说明。但楚寒知道，有什么不一样了。从前他靠战斗吸收武道残意，靠杀戮突破瓶颈，而现在，他体内的力量开始自我演化，象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运行轨道。
他低头看向右臂，黑色鳞片大片脱落，露出下面跳动的紫色火焰纹路。那纹路像活的一样，在皮肤下游走，与心口的阴阳鱼遥相呼应。
祭坛依旧，血池未枯，裂隙边缘还有阎罗老祖残留的模糊轮廓。他在黑暗中冷笑了一声，很快消失。
楚寒站着，断剑仍插在肩上，血还在流。但他已经不再问“我是谁”。
因为他知道了，他是那个点燃轮回的人，也是那个必须走完轮回的人。
紫焰顺着经脉爬升，流经心脏，冲向识海。他感到记忆深处有更多封印正在松动，有些画面一闪而过，冰棺中的自己，石台上的婚书，还有某个从未见过的战场，天上挂着两轮月亮。
他张嘴，想说什么。
可就在这时，右臂的紫焰突然剧烈跳动，整条手臂变得透明，能看到里面流动的光河。
心口的阴阳鱼急速旋转，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。
楚寒瞳孔猛缩，他听见一个声音，不是来自外界，也不是系统提示。
而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，两个声音同时响起。一个是他的，另一个，是女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