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睁开眼，左眼金光一闪而过。他仍站在血池旁，断剑横在胸前，剑尖离心口半寸。右臂的鳞片已经不再扩张，象一层贴合皮肤的黑色铠甲。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滴金血正顺着经脉缓缓流动，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灼热。
他没有动，但眼神变了。
刚才闭目调息时的沉稳还在，可现在多了一种冷。不是愤怒，也不是恐惧，是一种看穿了什么之后的清醒。他知道，不能再等。
三千因果线从空中垂下，缠绕在他全身。那些线不是实体，却比铁链更重。每一道都连着一段记忆，一段死亡。他抬手，将断剑收回腰间，然后抬起右手，掌心向上。
混沌体运转，武道残意从四肢百骸涌向右臂。黑气翻滚，金光隐现，一柄虚幻长刀在他手中凝聚而成。刀身由战意铸成，边缘带着锯齿般的裂痕，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留下的痕迹。
他举起刀，对准第一条因果线。
刀落，空气炸开，画面浮现……
一座城楼，他被人推下高台，身后是欢呼的人群。箭雨落下，贯穿胸膛。临死前，眼角瞥见一面黑色旗帜，上面有龙纹印记。
刀再落，火焰烧身，他在烈狱中挣扎。锁链捆住四肢，有人念咒，他的神魂被一点点抽离。最后看到的，还是那个龙纹。
第三刀，万尸堆栈，他倒在尸山之上，喉咙被一只枯手掐住。那人戴着黑袍，面具下露出冷笑。龙纹，在他袖口闪了一下。
每一世都不同，死法各异，但结局一样：死于幽冥殿之手。每一个画面都真实得不象幻象，疼、烫、窒息感全都回来了。他的额头渗出血珠，嘴唇咬破，却没有停下。
一刀接一刀，因果线一根根断裂，可新的又不断生成。空中浮现出更多的轮回画面，象是永无止境的回放。他开始怀疑，这些真的是前世？还是某种伪造的记忆？
就在他挥出第七刀时，脑海突然响起一个声音。
不是系统提示音，而是文本，直接出现在意识深处：
“检测到记忆污染，建议立即删除。”
楚寒的动作停了，他盯着自己手中的混沌刀，眉头皱起。这个系统从来不会说话，不会提示，只会让他越战越强。可现在，它居然给出了“建议”。
这意味着什么？操控？干预？还是……警告？
他冷笑一声，把刀锋转向自己眉心。
“你说污染？”他低声说，“那我就看看，到底谁在说谎。”
刀尖刺入额头旧痕，那里曾是阴阳鱼图腾所在。一瞬间，剧痛炸开，但他没退。金色竖瞳猛然放大，瞳孔深处出现一片黑暗。
十万怨灵，它们挤在一起，漂浮在无尽虚空里，面孔扭曲，嘴巴大张，却没有声音。但他们的眼神全盯着楚寒，带着祈求，带着恨意，带着不甘。
然后，他们齐声嘶吼。
“莫信系统……莫信系统……”
声音如潮水般冲进楚寒的神识，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。他双腿发软，跪倒在地，双手撑地才没倒下。鲜血从鼻孔流出，顺着眼角滑到耳后。
可他还睁着眼。
他在听，一遍又一遍，所有怨灵都在重复这句话。这不是幻觉。这是信息，是真相，是被掩埋的声音。
他终于明白，所谓的“记忆污染”，可能才是真实的记忆。而系统给出的“建议”，才是真正的问题。
他咬牙站起，收回混沌刀。刀尖点地，引动血池之力。地面震动，一道符印缓缓浮现。他将刚才所见刻入祭坛，封存。
做完这些，他喘了口气，抬头看向空中仍未断尽的因果线。
它们还在蠕动，象是活物。有些甚至开始回缩，想要把他拖进轮回旋涡。他知道，这一刀斩不断全部。但这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，他已经看清了方向。
他不再相信任何外来的“提示”，不管是来自系统，还是来自记忆本身。他只信自己看到的东西，信那些在瞳孔深处哀嚎的亡魂。
他盘膝坐下，背靠祭坛石柱，双目闭合。左眼金光仍在闪铄，右臂鳞片未退，却已与血肉共生。气息平稳，战意内敛。
他没有离开。
血池静，风无。
断剑插在身侧，剑柄沾了血，微微发烫。
祭坛边缘，一道细微裂痕正在扩大，底下黑气涌动，但不敢靠近。
楚寒坐着没动。忽然，他左手抬起，按在眉心。
金瞳再次睁开，倒映出瞳中地狱的轮廓。
怨灵还在叫：“莫信……千万莫信……”
他的手指收紧，指甲陷入皮肉。
下一秒，他猛地将左手砸向地面。
拳落处，符印亮起，封锁范围扩大三尺。黑气退散，因果线震颤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五指张开，又缓缓握紧。
然后，他轻声说：
“我不信你们。”
话音落下，祭坛最深处传来一声极低的嗡鸣。
象是回应，又象是警告。
楚寒没抬头，他的左眼，金光未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