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手指还在抠着地，指甲缝里全是血泥，指节发白，断剑插在身前，剑柄微微震。他整个人象被抽空了力气，跪在那里，头低垂，呼吸粗重得象是破风箱。左眼的痛还没退，反而更烈了，眼球后面象有针在扎，一跳一跳地往脑子里钻。
他没动，他知道现在不能动。
右臂的皮肤开始蠕动，黑色鳞片从肘部往上爬，沿着肩线往胸口蔓延。那些鳞片不是死物，它们会动，会搏动，象是活的一样。一根根细小的骨刺从皮下顶出，划开肌肉，直指心口。
他咬牙不躲，反而把胸膛往前挺了半寸。
一片尖锐鳞甲刺进胸肌，撕开皮肉，继续往深处推进。疼得他眼前发黑，但他睁着眼，盯着前方虚空。视线模糊，可他不肯闭。只要还能看见，就还没死。
鳞片触到了心脏。
下一秒，他主动运转混沌体，逆流冲上经脉，迎向那股入侵之力。体内轰地一声响，象是炸开了一道雷。血液倒流，心跳骤停，随即又猛地跳动起来。
鳞片穿心，没有爆裂，没有死亡，反而从心脏里抽出了一滴血。
金芒流转，带着轮回气息，悬浮在他指尖上方。那滴血太亮，照得他整条右臂都泛起微光。他盯着它，喘着气，嘴角扯了一下。
“原来是你。”
这血不是普通的血，是婚书烧尽后从因果线里提炼出来的本源之血。它属于他，也属于另一个他。它藏着前世仙帝的记忆碎片，也连着斩天剑的封印。
他抬手，想收起这滴血。
可就在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，左眼剧痛加剧。
金光从瞳孔深处炸开，视野扭曲，一片无边血池出现在眼前。池水暗红，表面浮着残兵断甲，锈迹斑斑。池底沉着一柄断裂古剑，剑身上刻着两个字……逆命。
他认得那把剑，那是未来的斩天剑，也是他还没拿到的东西。
幻象太真实，几乎要将他拉进去。他站在池边，能闻到铁锈味，能感觉到脚下泥土的湿滑。有个声音在叫他，很轻，听不清内容，但让他心口发紧。
他猛地咬舌，血腥味在嘴里炸开，痛感拉回神志。幻象碎裂，眼前恢复黑暗。他低头，发现掌心的金血还在，没消失。
松了口气，可就在这时，储物戒一震。
一本薄册飞了出来，悬在空中，自动翻页。是南宫玥的炼器谱。纸页哗啦作响，停在某一页，浮现一行古字：
“以主血淬兵，可启封印，重铸不灭之锋。”
字一出现就消散，炼器谱落回戒指，再无动静。
他盯着那行字消失的地方，沉默几息。
终于明白了。
这滴血，不是用来救他的。是用来唤醒斩天剑的。婚书烧了，阵法毁了，仪式中断，但真正的钥匙才刚刚出现。
他低头看手中金血，血珠静静漂浮，映着他左眼的金光。
不能再拖。
他盘膝坐下，将金血置于眉心旧痕之上。那里曾是阴阳鱼图案所在，现在只剩一道浅印。他不再压制魔气，而是运转《九转玄冥诀》最底层心法，引导金血顺督脉而下。
第一关：尾闾。
魔鳞阻截，经脉收缩，气血不通。他调动武道残意，强行冲开。
那一瞬，脑海闪过一场战斗……
归墟境强者压境，他一刀劈开对方护体罡气，刀刃卷了，人也倒了，但赢了。战意复苏，残意化流，冲破封锁。
第二关：夹脊。
魔气反扑，右臂僵硬如石。心跳紊乱，几乎停止，他咬牙，继续推进。
又一场记忆闪现……
万尸窟中，尸王群围杀，他抱着南宫玥杀出重围，背上插着三根骨矛，血流不止，但没停下。战意沸腾，残意再燃，突破。
第三关：玉枕。
最危险的一关。魔鳞疯狂生长，半边身躯开始石化，皮肤发灰，指尖变硬。若三息内无法打通，气血逆行，当场爆体。
他闭眼，不再依赖记忆，而是靠本能、战斗的本能、杀戮的本能，活着的本能。
金血冲过玉枕，直坠丹田。
“轰！”
混沌体震动，与金血融合。一股热流炸开，席卷四肢百骸。右臂鳞片停止扩张，部分甚至开始退化。左眼金光由暴烈转为稳定，瞳孔彻底化为金色竖瞳，狭长如兽。
他睁开眼，目光所及，血池水面泛起涟漪，象是在回应他。
他缓缓抬起手，看着掌心残留的血痕。体力仍未恢复，但身体已重新掌控。魔化没有消失，反而被他驯服。那滴血成了锚点，把他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。
他伸手，拔起断剑，剑身轻颤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。
他站起身，脚步还有些虚，但站住了。左眼金瞳微闪，扫视四周。血池边缘裂开数道缝隙，底下黑气涌动，但不敢靠近。他知道阎罗老祖的意志还没走远，可现在，他已经不怕了。
婚书烧了，阵法破了，仪式断了。
可他也变了，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废脉少年。也不是单纯的仙帝转世。他是混沌之主，是吞噬万灵的存在。
他低头，看着血池倒影。
水中的人影模糊，唯独左眼，金光刺目。
他忽然抬手，将断剑横在胸前，剑尖对准自己心口。
不是自残，是在等，等某个时刻，等那滴血真正融入血脉的那一刻。
他知道，斩天剑不会永远断着。总有一天，它会完整。
而他，也会完整。
他站着，不动。血池静，风无。
断剑悬在心口前，距离皮肤仅半寸，金血已回归经脉，左眼异变完成。右臂鳞片未退，覆至肩胛，却不再侵袭。
他呼吸渐匀，双目闭合。
眼皮下，金光隐隐流动，象一头沉睡的凶兽，只待一声号令，再度睁眼噬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