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手还贴在冰棺表面，肩头的齿轮状印记滚烫发麻。三千因果线像活蛇般缠进经脉，不断往深处钻。他没动，反而把呼吸压得更沉。
右臂的鳞片正在退缩，黑色纹路从指尖一路缩到肘部，皮肤底下却有东西在跳，象是另一颗心跳。他知道那是魔化的根子，是阎罗老祖埋在他血肉里的种子。
可现在，那颗种子被压制了，不是他自己压制的，而是婚书。
胸口那张泛黄的纸页烧得快要炸开，紧贴皮肉的地方已经发黑，边缘卷曲，像枯叶遇火。它在等一个引子。
“你要我断臂？”楚寒低笑一声，声音干得象砂石摩擦，“那你不如让我死干净点。”
他说完，猛地逆转混沌体。体内魔气不再压制，反而顺着奇经八脉倒冲心脉。血液瞬间沸腾，皮肤泛出紫红，血管一根根凸起，象要爆裂。
这不是修炼，是自毁。
他在逼系统反应。只要他还有一丝意识，杀意就会沸腾。而杀意，就是这具身体唯一的本能。
舌尖一痛，他咬破自己，一口精血喷在胸前。
血刚落，婚书燃了。
火焰不是红色，也不是蓝色，是深紫色，带着轮回气息的焰。它不烧布料，只顺着楚寒的皮肤往上爬，直冲眉心。
那一道血色疤痕裂开了。
皮肉分开，露出底下旋转的阴阳鱼图案。黑白双鱼缓缓转动，象是沉睡千年终于苏醒。一股力量从眉心炸开，直贯四肢百骸。
楚寒闷哼一声，膝盖一软，差点跪下。但他撑住了，左手狠狠拍地，掌心裂开一道口子，鲜血渗进地底。
十八层地狱阵有了反应，地面七道血纹同时亮起，形成残阵封锁。一张血色巨网从虚空中垂落，罩向他的头顶。只要被缠住，他就再无机会。
可楚寒没躲，他迎着网冲了上去。
火焰顺着手臂烧到右臂，钻进那些黑色鳞片的缝隙。刹那间，他脑子里炸出无数画面……
万尸窟的尸王扑来，他一刀斩首；归墟境强者压境，他以命换命；南宫玥在深渊底咳血，他抱着她杀出重围……
每一场战斗，每一次濒死，都留下了武道残意。
这些残意藏在他经脉最深处，外人探不到，连他自己平时也感觉不到。但现在，紫焰点燃了它们。
战意复苏，一股洪流从右臂爆发，直冲大脑。楚寒双眼暴睁，紫金光芒喷射而出。眉心阴阳鱼急速旋转，竟将婚书火焰倒灌入地底。
“轰！”
第一层地狱阵炸了。
裂痕从底层蔓延，一层接一层崩塌。血纹寸寸断裂，巨网晃动，随即被紫焰吞噬。冰棺剧烈震动，棺盖彻底掀飞，寒气四溢，却被火焰尽数吞没。
楚寒站在原地，断剑横在身前，火焰绕体不散。
他做到了，他用命赌了一把，点燃了婚书，引爆了阵法，打断了仪式。
可就在这时，火光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。
黑袍猎猎，面容苍老，眼窝深陷，瞳孔猩红。他站在废墟中央，嘴角勾起，象是早就等着这一刻。
“三百年布局，就等你点燃这一页婚书。”阎罗老祖开口，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，“你以为你在破局？你只是走进了更深的局。”
楚寒没说话。他太累了，全身肌肉都在颤斗，气血几乎枯竭。但他握剑的手没松。
“你是谁？”他问。
老者笑了。“你不记得了？万尸窟里，那个被你斩下头颅的尸王首领……是我。”
楚寒瞳孔一缩，他当然记得。那一战，他靠逆命升级系统越阶斩杀，亲手劈开对方天灵，夺走尸王令。可那人头落地后，身体竟然还能动，钻进地缝消失不见。
原来是他。
“你母亲死的那晚，也是你？”楚寒声音冷了下来。
“不错。”老者点头，“我等这一天，比你想象得更久。你体内的魔种，是我种下的。你的混沌体，是我放任成长的。就连这张婚书……也是我留给你的钥匙。”
楚寒冷笑：“所以呢？你现在想收网了？”
“不。”老者摇头，“我只是告诉你。游戏，才刚开始。”
话音落下，他的身影开始消散，化作一缕黑气，钻进地缝深处。临走前，他最后看了楚寒一眼。
那一眼里，没有杀意，只有期待。
楚寒没追。他知道追不上。那人根本就没真身现身，只是一个投影，一段留下的意志。
他慢慢低头，看向胸口。
婚书已经烧尽，只剩下一小片焦黑的残角，挂在衣襟上。眉心的阴阳鱼缓缓沉入皮下，变成一道浅痕。右臂的鳞片退到了肘部，皮肤苍白，象是失血过多。
但他左眼，有点不一样了。
重瞳深处，浮现出一丝金色竖瞳的轮廓，象是某种觉醒的前兆。
他单膝跪地，断剑插进地面支撑身体。呼吸沉重，每一口都带着血腥味。体力几乎耗尽，意识却清醒。
他知道刚才那一击，不只是破了阵，他激活了什么。
婚书不是普通的信物，它和萧紫鸾有关，和轮回有关，也和他前世有关。而现在，它烧了，力量被他吸收，封印被打开了一个缺口。
可代价也大，他现在就象一头被掏空的野兽，站着全靠一口气撑着。
石台四周一片狼借。冰棺翻倒，尸体不知所踪。地面裂开巨大缝隙，底下有黑气涌动，但不敢靠近紫焰馀烬。
楚寒抬头，看了看这片深渊。
静得可怕，没有风，没有声，连心跳都听不见。只有他自己的呼吸，一下，又一下。
他忽然动了动手指，断剑还在震颤。
不是因为危险，是因为感应。
这把剑，和冰棺里的尸体有关，和那块黑色晶石有关。它认主了，但认的不只是现在的他。
也许，是另一个他。
楚寒缓缓抬起手，摸了摸左眼。
那里有股热流，在经脉里游走，越来越明显。象是有什么东西，正从深处醒来。
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，但他知道，他已经没有退路。
婚书烧了，阵法毁了，阎罗老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。
游戏才刚开始，他不能倒，哪怕只剩一口气，他也得站着。
他用力握紧断剑，指节发白。剑柄沾了血，滑了一下，但他没松手。
下一秒，左眼猛地一刺。
金光从瞳孔深处炸开，象是有火焰在眼球后面燃烧。他闷哼一声，额头青筋暴起，整个人僵在原地。
可就在那痛感达到顶峰的瞬间……他看见了。
一片血池，泛着暗红光泽。池边站着一个人影，背对着他，穿着紫金凤纹袍。
那人缓缓回头，他看不清脸，但他知道是谁。
楚寒喉咙动了动，想喊，却发不出声。
左眼的金光越来越盛，几乎要烧穿他的神魂。他跪在地上，靠着断剑支撑，手指深深抠进地面。
血池的幻象一闪而逝。
痛感退去，留下一阵空虚，他喘着气，抬头看向头顶的裂缝。
黑气还在涌，但紫焰馀烬未灭，象一座残碑，映照着他满身伤痕的身影。
他知道，真正的考验，还没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