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往前走了一步，地面震动了一下。断剑在手中轻颤，剑身依旧锈迹斑斑，但那丝紫光没有再出现。他没停，右臂的鳞片还在跳动，黑色纹路顺着经脉往上爬，像活物一样游走。
他知道这地方不对劲。空气里没有风，也没有声音，可他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拉扯他，不是身体，是魂。
脚下的血纹变了。原本只亮到第十八层，现在裂缝深处浮出新的刻痕，一道阶梯从地底升起，通向中央一块孤零零的石台。台阶由暗红岩石堆砌，表面布满裂痕，象是被什么重物压过千年。
他一步步走上台阶。每踏一阶，眉心的疤痕就烫一次，象有人拿火针扎进骨头。记忆碎片开始翻涌，不是画面，是感觉冰冷、孤独、被封印在黑暗中的窒息感。
石台中央，躺着一口冰棺。
通体漆黑，表面结着厚厚寒霜，却不散发冷气。相反，靠近时反而有种灼烧般的压迫感扑面而来。楚寒站定，盯着那口棺材，呼吸慢了下来。
然后他看清了里面的人。
那人闭着眼，面容和他一模一样。左眉骨有疤，身形瘦削，穿着残破的黑袍，双手交叠在胸前。如果不是胸口没有起伏，他会以为那就是自己。
“原来你等我三百年……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？”楚寒冷笑一声，声音干涩。
话音刚落，指尖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。
就在触碰到冰面的瞬间，天地静了。
三千根银线从虚空中刺出，像蛛丝般缠上他的四肢百骸。它们不割皮肤，直接钻进经脉，往识海深处扎。剧痛炸开，不是肉体上的疼，而是灵魂被撕裂的感觉。
【检测到本源重叠，建议立即自断右臂】
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在他脑子里响起。不是系统界面，也不是提示音，就是一句话，毫无感情地砸进来。
楚寒咬牙，没有动。
他能感觉到右臂的魔化正在加剧，黑色鳞片几乎复盖整条手臂，指甲变长发黑，血管凸起如树根。可更可怕的是，那些银线也在往右臂集中，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。
他没退，反而把混沌体运转到极限。体内魔气逆行冲关，强行顶住因果线的侵蚀。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，但他不管，一股劲往上冲，硬生生将入侵的力量逼退半寸。
“我的命……从来不是别人说了算。”他说。
冰棺突然亮了，四个古字浮现在棺盖上：双生混沌。
笔画如刀刻，泛着幽光，每一个字都象在震动。楚寒瞳孔收缩，左眼紫金光芒暴涨，重瞳睁开，死死盯着那四个字。
与此同时，怀里的婚书开始发烫。
不是之前那种温热，是滚烫，象要烧穿衣服。他没去摸，因为他发现，右臂的黑色鳞片正在缓缓收缩。不是他自己压制的，而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，往内塌陷。
那具尸体……动了下眼皮。
楚寒猛地后退半步，断剑横在身前。可尸体没有睁眼，只是脸上多了点血色，象是吸收了什么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。掌心全是汗，混着血，黏在剑柄上。断剑微微震颤，似乎在回应冰棺的气息。
“你是谁？”他问。
没人回答。
可那三千因果线突然收紧，一根直接刺入他右手腕脉，另一根扎进心口。两股力量同时拉扯，一个要抽走魔气，一个要剥离神魂。
楚寒闷哼一声，膝盖微弯，差点跪下。但他撑住了，左手猛拍地面，将体内暴动的魔气导入地底，反冲阵法残纹。
血纹亮起七道，形成短暂屏障。
趁着这空隙，他抬头再看冰棺。这一次，他注意到尸体的手指动了。
极其细微的一颤，象是梦中抓东西。
紧接着，冰面浮现一行小字，在“双生混沌”下方缓缓成形：
“此身为壳，彼身为引”
八个字一闪即逝，却让楚寒全身发冷。
他忽然明白，阎罗老祖为什么等他三百年。
这不是陷阱，是仪式。他是钥匙，而这具尸体，是门。
婚书越来越烫，几乎要烙进胸口。他能感觉到，冰棺和婚书之间有联系，不只是气息共鸣，是更深的东西，命运的线，正在重新接上。
右臂的鳞片已经缩回肘部，但皮肤底下仍有东西在蠕动。他抬起手，看到血管里闪过一丝紫光，和断剑上的纹路一模一样。
南宫玥留下的剑……不只是武器。
它认主了。而且认的，不只是现在的他。
楚寒深吸一口气，慢慢直起身。疼痛还在，因果线仍缠在身上，但他不再挣扎。他任由那些银丝深入经脉，感受它们的走向。
有一条，连向心脏。
一条，通向识海。
还有一条，缠在右臂最深处，和魔化的源头纠缠在一起。
他忽然笑了，笑得沙哑，带着点嘲讽。
“你想让我砍了这只手？”他对脑海中的系统说，“可要是没了它，我还怎么找到她？”
话音落下，冰棺再次震动。
“双生混沌”四字光芒大盛，棺盖裂开一道缝。寒气溢出，却没有扩散，全被楚寒右臂吸了进去。
他感到一阵晕眩，眼前闪过无数画面……
一座雪山，一朵紫焰花，一个女人站在风雪中回头看他，嘴唇动了动，没出声。
然后一切消失。
楚寒站稳，眼神变了。不再是单纯的警剔或愤怒，而是某种决断后的平静。
他伸手，第二次触碰冰棺。
这一次，因果线不再攻击，反而顺着他手臂攀爬，最终汇聚在右肩位置，形成一个模糊的印记轮廓。
象是齿轮，又象锁链。
断剑突然嗡鸣，剑尖指向冰棺内部。楚寒顺着方向看去，发现尸体胸口的衣服破了个洞，露出一块黑色晶石，嵌在皮肉里。
那晶石的型状，和他腰间挂着的半截断剑，完全一致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残刃，又看向棺中晶石。
两者同时发烫，婚书贴着胸口，滚烫如炭。
楚寒站在冰棺旁，风息如死。双眼紫金交映，倒映着“双生混沌”四字寒光。
他没有后退，也没有轻举妄动，只是低声开口，象是问棺中之人，也象是问自己：
“……你，是谁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