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站在原地,手还握着拳。风从他指缝穿过,凉得象刚下过雨的铁。
他没有动,不是不能动,是不知道该往哪走。
剑没了。南宫玥的光雨散了。萧紫鸾沉进他心口。她们不在眼前,可他又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,她们还在。
不是影子,也不是回音。是呼吸变重的时候能感觉到的温度,是风吹过耳侧时那一声极轻的“恩”。
他松开手,掌心空的,但有种踏实感,象是走了十万八千里,终于踩到实地。
这时,声音来了。
不是从耳朵听的,是从骨头里冒出来的。低得象谁在胸口说话,又软得不象系统该有的调子。
“新纪元开启:混沌之主(守护模式)。”
楚寒一怔,这声音他听过一万次。每次战斗前,冰冷地报出敌人等级,杀意浓度,危险预警。从不带情绪,也不解释。
可这次不一样。它说“开启”,不说“检测”;说“守护”,不说“战斗”。
他没问为什么,他知道答案。
因为敌人没了,魔龙解体,阎罗老祖意识被墨白残魂锁死,阎无血站在远处看了一场火雨,没动手,也没逃。他只是站着,然后走了。
世界安静了。
可这份安静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战斗了这么久,杀了这么多,流了那么多血,结果现在,没事了?
楚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那双手杀过人,斩过神,劈开过时空裂隙。现在它安静地垂在身侧,连抖都不抖一下。
他忽然觉得累,不是身体累,是心空了。
以前有仇要报,有命要救,有剑要握。现在全没了。母亲的事过去了,楚家废脉的耻辱烧干净了,连前世仙帝的身份也认了。
他还剩下什么?
他抬头,天是亮的。朝阳爬过山脊,照在他脸上。不烫,但真实。
就在这时,一点光从地面浮起。
很小,像火星子。但它飘起来的方式很熟。
楚寒眼神动了,那光停在他面前,轻轻晃。然后,它抬了“手”,没有手,只是一缕波动,在空中划了一下。
星火洒出,连成线。
山川、河流、城池、灵脉……一幅图在空中铺开。没有名字,没有标注,但楚寒一眼就认出来了。
这是南宫玥想的世界。
她没说过,但从她修剑的手法,从她给机关凤凰设计的飞行轨迹,从她偷偷画在石板上的小房子,他见过这种模样。
平和,安稳,有烟火气,也有机关声。
星图静静悬着。那点光绕了一圈,最后停在一座小城的位置,轻轻一点。
楚寒明白了,他伸出手,指尖触向那个点。
地底传来震动。不是崩塌,是回应。一道灵脉从深处涌来,像血液注入干涸的河床。草芽破土,石头移位,木料自动拼接成梁柱。
半个时辰不到,一座小城轮廓立了起来。不高,不大,门口甚至没有守卫。
但它在,楚寒收回手,心跳快了一拍。
他不是创造者,他是唤醒者。
这个世界不需要他挥剑定乾坤,只需要他点头,伸手,确认可以开始了。
他转身。萧紫鸾就站在他身边。
她没说话,但他知道她在。轮回紫焰不再狂暴,只是贴着她皮肤流动,象一层薄雾,她抬起手,轻轻握住他的。
她的手冷,但有力。
他们对视一眼,没有话,也不需要。
这一眼就够了。意思是:我在。你也在。我们都没走。
远处,一朵花开了。
血色的蔷薇,孤零零长在焦土边缘。没有根,没有土壤,象是凭空出现的。
楚寒看到了,他记得这花。阎无血走过的地方会留下血色蔷薇。他曾用这花标记屠杀过的村庄,用花瓣铺成婚宴的路,甚至把一朵别在南宫玥残魂消散时的风里。
那是疯子的印记,可现在,这朵花静静开着。不张扬,不挑衅。风吹它,它晃,但没碎。
楚寒盯着它看了三秒。
他没动,没出手,也没皱眉。
他知道这不是威胁,是记忆的投影,是命运打了个嗝,吐出最后一口气。
就象他左眉骨上的疤,已经没了,可他知道那里曾经裂开过,血顺着脸往下淌。
他转身,背对那朵花。
风大了些,花枝轻颤,花瓣一片片脱落,化成灰,随风飘走。
地上什么都没留下。
楚寒站直了,肩上没剑,手里没刀。他什么都没有,又好象拥有一切。
他望着远方,朝阳完全升起,阳光铺满大地。枯树抽芽,河水奔流,鸟群飞过天空。
一切都在动,都在活。
他忽然开口:“你说,以后的日子怎么过?”
没人回答。
但下一秒,他听见一声笑。很轻,象是从他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,又象是从风里钻进来的。
“吃饭,睡觉,修剑,晒太阳。”一个声音说。
楚寒嘴角一扯。
“行啊。”
他迈出一步,脚踩在新生的草地上,泥土松软。
第二步,第三步,他走得不快,但每一步都稳。
身后,那幅星图还在空中。没有消失,也没有扩大。它就那样挂着,象一张未完成的地图,等着有人去填名字。
楚寒没回头,他知道,这个世界不会再靠战斗推进了。
战斗的日子结束了,接下来,是活着,他抬头看了看天。
云淡风轻,一只飞鸟掠过,翅膀剪断晨光。
楚寒停下,他抬起右手,掌心朝上。
风落在他手上,是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