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手指还停在半空,食指压着拇指的关节发出轻微响动。斩天剑尖的紫金光芒没有扩散,反而向内收缩,凝成一点近乎透明的光核。魔龙第三只眼的金瞳还在转动,但那股压迫感消失了,象是风暴前的寂静。
他没再说话,只是缓缓放下手,把斩天剑扛回肩上。剑身很轻,象一根枯枝,可他知道,这把剑现在比整个世界都重。
体内三股力量仍在流转。心口魔纹不再挣扎,轮回紫焰也不再躁动,《天工谱》符文安静地缠绕在经脉深处。它们彼此交织,却没有融合。差一点,还差最后一步。
楚寒闭上眼,风雪声响起,不是真的风,也不是外面的空气流动,而是他记忆里的声音。
萧紫鸾站在北荒冰原上,披着紫金凤袍,眉心火焰跳动,她说:“你走得太快了,等我一下。”
然后是机关齿轮咬合的咔嗒声。南宫玥蹲在炼器炉旁,手指沾着血,在剑身上刻下最后一道纹路。
她头也不抬地说:“别死在我前面,我还没修好你的剑。”
最后是布料撕裂的声音。母亲倒下的时候,衣角被石棱割开,她看着他,嘴唇动了动。
“去爱。”
这两个字落进他心里,象一块烧红的铁,烫穿了所有隔阂。
就在这一刻,斩天剑心的图腾第一次平稳跳动。不是震动,不是嗡鸣,是跳动。像心跳。
一股温热从丹田升起,顺着脊椎往上爬。不是真气,也不是武道残意。它更原始,更古老,象是千百次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东西。每一次战斗,每一次受伤,每一次杀人,每一次被人追杀,这些经历没有消失,它们藏在骨头里,埋在血脉中,现在终于苏醒。
杀意不是愤怒,不是仇恨,是一种纯粹的、经过无数战斗淬炼出的本能。它不指向任何人,也不属于任何境界。它是楚寒活下来的证明。
这股杀意缓缓流淌,与他的呼吸同步,与心跳同频。它不再需要爆发,也不再需要压制。它就是他的一部分。
经脉深处,一道无声的震荡蔓延开来。
“终极形态达成:混沌之主(永恒)”
没有声音,没有光影,没有任何外在征兆。这句话直接出现在他的意识里,象是他自己想出来的,又象是早就存在,只是现在才被听见。
他睁开了眼,魔龙第三只眼的金瞳,猛地收缩。
楚寒看着它,没有动。但他整个人变了。不是气势变强,也不是眼神变冷。是他站在这里的方式变了。以前他是“一个人”,现在他是“一种存在”。就象山会存在,海会存在,天会存在一样。
他不需要证明什么。
魔龙的巨口微微张开,黑雾从牙缝间溢出。它想咆哮,想发动攻击,想用最后的力量撕碎眼前这个人。但它做不到。
因为楚寒已经不在它的“敌我”判断范围内了。它感知不到威胁,也感知不到弱小。它面对的不是一个对手,而是一个结局。
楚寒向前走了一步。
地面没裂,也没有震动。但这一步落下,魔龙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。不是爆炸,也不是粉碎,是分解。一片片黑色龙鳞脱离躯体,飘向空中。每一片鳞上都有纹路,有的是机关零件的刻痕,有的是火焰燃烧的轨迹,还有的是楚寒自己过去战斗的画面。
他看见自己在楚家祠堂被打断肋骨,看见他在噬魂渊底握紧断剑,看见他抱着萧紫鸾坠入时空乱流。
这些画面不属于魔龙,属于他。
最后一片龙鳞消散时,一颗幽暗的光点从第三只眼剥离。它很小,几乎看不见,却带着某种无法忽视的重量。光点缓缓飞向楚寒,停在他眉心前三寸。
他没有躲,光点静静悬浮了几息,然后轻轻一震。
“你赢了……”
一个声音响起,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,是直接在他识海里响起。
“但下一次轮回……”
话没说完,光点就散了。不是被击溃,不是被吸收,是主动消散。象一个人终于放下了执念。
楚寒站在原地,没伸手,也没闭眼。他知道,这场战斗结束了。不是他杀了谁,也不是谁臣服于他。是因果走到了尽头。
斩天剑突然轻轻颤了一下,两道虚影浮现在他两侧。
左边那个穿着月白鲛绡裙,手指勾着腰间的工具袋。她歪头看了看楚寒,又看了看剑,说:“你还活着。”
右边那个披着紫金凤袍,眉心火焰不再是跳动的紫焰,而是温暖的金色。她看着楚寒的侧脸,嘴角动了动:“这一次,我没走。”
楚寒笑了。不是咧嘴那种笑,是很轻的一下牵动嘴角。
“你们都在。”他说。
南宫玥抬起手,指尖点了点剑身:“别误会,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疯掉。”
萧紫鸾没说话,只是轻轻吸了口气,象是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。
然后南宫玥的身影开始变淡。不是慢慢消失,是一点一点化作光粒,像萤火虫升空。她的衣服还在,姿势也没变,但身体越来越透明。
“记得吗?”她忽然说,“你说过,有我们在,你就不用选。”
光粒升到半空,洒向四周。没有声音,没有波动,但整个天地好象亮了一下。
萧紫鸾的身影也开始淡化。她抬起手,似乎想碰他的脸。手指刚伸到一半,指尖就化成了流光。那光芒绕着斩天剑转了一圈,最后沉入剑心图腾。
楚寒没动,他能感觉到她们还在。不在身边,不在剑里,而在更深处。象是呼吸里的空气,象是走路时的重心,看不见,摸不着,但缺了就不行。
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裂地。裂缝很深,通向深渊底部。那里曾经有咆哮,有怨念,有无数想要吞噬他的东西。现在什么都没有了。安静得象一口枯井。
头顶的天空原本是灰黑色的,裂着口子。现在那些裂痕正在缓慢愈合。不是被修补,是自然闭合,像伤口结痂。
他肩上的斩天剑很稳,体内杀意不再沸腾,但它一直在。不是随时准备杀人,而是随时准备活下去。它不会熄灭,也不会失控。
它只是存在,就象他会一直存在一样。
远处,最后一片黑色龙鳞落地,碎成粉末。
楚寒抬起右手,轻轻拍了下剑柄,剑身微震,回应了他。
他站着没动,也没有看向任何方向。风吹过来,带起他粗布麻衣的衣角,左眉骨的疤痕泛着淡淡血光。
斩天剑的剑尖,突然垂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