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手指还扣在剑柄上，斩天剑尖微微下垂，指向地面。魔龙第三只眼的金瞳没有闭合，依旧冷冷盯着他，胸口那张南宫玥的脸已不再开口，只是静静浮现在龙鳞之间，象是沉睡，又象在等待。
他没有动，刚才那一声“快……躲……”还在耳边回荡，但他知道，这一战不能躲。从前他躲过母亲的死，躲过南宫玥的陨落，躲过萧紫鸾一次次燃烧神魂替他挡劫。这一次，他不想再躲了。
他缓缓闭上眼睛，杀意在体内奔涌，却没有爆发。系统无声运转，感知着百里内每一丝敌意流动，但他此刻不去看那些数据，不去预判攻击轨迹。他在等，等自己心里最深的东西浮上来。
然后，他听见了，不是声音，是记忆。
南宫玥站在炼器炉前，回头冲他笑：“你要是死了，我的剑可没人用。”
萧紫鸾在风雪中握紧他的手：“三世轮回，我每次都找得到你。”
母亲倒下的那一刻，血染红了他的衣角，她最后说的是一句“活下去”。
这些画面不是幻象，是真实发生过的痛。
他睁开眼，紫金光芒从瞳孔深处退去，不再暴烈，反而沉静如深渊。他抬起左手，指尖划过眉心，一道血痕立刻浮现，鲜血顺着脸颊滑下，滴落在斩天剑的剑脊上。
剑身一震，那道依附其上的透明小剑光痕，猛然亮起，紧接着，南宫玥的虚影缓缓浮现，面容清秀，眼神坚定。她没说话，但楚寒听到了她的声音，直接传入识海：
“记得……你还有我们。”
楚寒嘴角动了动，低声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萧紫鸾。
她一直站着，紫金凤袍无风自动，眉心的轮回焰跳动得越来越急。她看着楚寒，目光从警剔到凝重，再到一丝柔软。她知道他在做什么，不是准备进攻，是在立誓。
“三世轮回，次次是你走在我前头。”萧紫鸾忽然开口，声音很轻，却清淅传入楚寒耳中，“这一回，换我先来。”
话音落下，她双手结印，掌心泛起炽烈紫光。轮回身开始崩解，化作无数光点，如同星雨般升腾而起，尽数涌入斩天剑中。
楚寒没有阻止，他知道这是她的选择，也是他们的命。
光雨融入剑身的瞬间，斩天剑发出一声长鸣，象是回应，又象是觉醒。剑脊之上，三道印记缓缓浮现……
第一道是楚寒心口的魔纹，扭曲如锁链，代表他被命运束缚的一生。第二道是轮回紫焰的纹路，缠绕剑刃，像征萧紫鸾三世为他赴死的执念。第三道是《天工谱》的符文，细密如网，刻入剑骨，正是南宫玥以残魂留下的最后痕迹。
三道印记交织缠绕，层层叠叠，最终形成一个环状图腾，宛如千缕情丝织就的誓约之环，牢牢锁住整把剑。
楚寒仰头，长啸出声。
啸声穿透云层，震动九霄。斩天剑在他手中剧烈震颤，仿佛要挣脱束缚，直冲天际。他将剑高举，剑尖再度指向魔龙第三只眼，一字一句吼出：
“以我三世情丝为引，斩断这命运锁链。此战，不死不休！”
天地寂静，魔龙没有动，金瞳依旧冷漠俯视，但那一瞬间，它的气息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，象是被什么触动了。
楚寒站在原地，斩天剑横于身前，三道印记环绕剑身缓缓旋转，紫金与紫焰交织的气流缠绕周身。他的呼吸平稳，眼神清明，不再有尤豫，也不再有愤怒。有的只是决绝。
他知道，这一战之后，要么全灭，要么超脱。
萧紫鸾的声音再次响起，这次不在耳边，而在剑中：“我在。”
南宫玥的虚影轻轻晃了一下，唇角微扬，象是笑了：“别输得太难看。”
楚寒握紧剑柄，指节发白。
他低头看了一眼剑身上的誓约之环，然后缓缓抬起左手，五指张开，对着魔龙第三只眼。
动作和之前一样，但这一次，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魔龙金瞳微缩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同。它终于有了动作，第三只眼的竖瞳缓缓眯起，一股无形的精神压迫铺面而来。
楚寒眼前景象骤变。
他看见南宫玥跪在祭坛中央，满脸是血，哀嚎着求他停下。他看见萧紫鸾的轮回身寸寸崩裂，化作灰烬随风飘散。他看见自己站在星河尽头，亲手将黑焰打入婴儿眉心，而那个婴儿睁眼时，正是他自己。
这些都是真的吗？还是它想让他相信的假象？
他不知道，但他知道一件事，只要剑还在，人就在。
他猛地咬破舌尖，血腥味在口中炸开。疼痛让他清醒，识海中的幻象瞬间碎裂。他睁开眼，斩天剑嗡鸣不止，誓约之环光芒大盛，将所有入侵的意志尽数弹开。
“我说了，绝不会躲。”
他低声说，然后将剑尖重新对准魔龙第三只眼。
风停了，大地静了，连时空裂隙的黑雾都停止翻涌。
一人一剑，面对混沌真身，毫无退意。
南宫玥的虚影在剑中轻轻晃动，象是在点头。
萧紫鸾的气息彻底融入剑身，只剩一句低语回荡：“我们一起。”
楚寒深吸一口气，体内真气奔涌，杀意化作感官延伸至百里之外。他能感觉到魔龙的每一次心跳，每一次呼吸，甚至它第三只眼中那一丝极细微的迟疑。
他知道，它怕了，不是怕他的力量，是怕这份誓约。因为它知道，这一次，他们不会再分开。
楚寒嘴角扬起一丝冷笑。
“你说你回来了？”
他声音不大，却清淅传入虚空。
“可我觉得，是你该走了。”
他拇指用力，压下食指根部，关节发出轻微响动。
斩天剑嗡鸣震颤，剑尖凝聚一点紫金光芒，越来越亮。
魔龙第三只眼金光一闪，似乎想要发动攻击。
但就在这时，剑中那道光痕突然剧烈闪铄，南宫玥的虚影抬手指向魔龙胸口。
那里，原本平静的面孔突然抽搐了一下，嘴唇微动，吐出两个字：
“小心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