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脚跟还踩在那行发烫的血字上，地面灼得裂开细纹。他的左手突然动了，不是去拔剑，而是猛地抓住斩天剑的剑柄，往左肩狠狠扎下去。
血喷出来，溅在龙鳞上发出滋滋声响。他咬牙，把剑往里推，直到剑尖穿出背后。剧痛让他眼前一黑，但头脑反而清醒了一瞬。
右臂的龙鳞剧烈搏动，黑雾从裂缝中涌出，凝聚成一张扭曲的脸。那声音低沉沙哑：“你杀不了我，我是你的一部分。”
“我不是你。”楚寒吐出一口血沫，“我是楚寒。”
楚寒说完这句话，脚下血字突然亮起，古老符文顺着血迹爬上来，缠住他的双腿。心口魔纹震动，光剑被震出半寸，南宫玥残魂形成的护膜出现裂痕，像玻璃一样咔咔作响。
萧紫鸾靠在他肩上的头抬了起来。她的眼神已经模糊，皮肤干裂，头发灰白一片。但她还是抬起手，按在楚寒右臂的龙鳞上。
“我们一起。”她说。
萧紫鸾的掌心再次爆出血花，血丝与黑气交织，红线重新浮现。这一次，红线连向南宫玥残魂。
南宫玥残魂轻轻点头。她最后的力量凝聚成一道金光，注入光剑。光剑颤动，缓缓压回魔纹中心。
三股意志在这一刻交汇，楚寒的执念，萧紫鸾的情念，南宫玥的守护。
龙鳞外壳开始崩裂。
一片、两片、三片……黑色鳞片如瓦片般剥落，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皮肤。每掉一块，楚寒的身体就抖一下，象是有人用刀在刮他的骨头。
魔龙的嘶吼在楚寒脑子里炸开：“你毁不了宿命！我是混沌本源！你是容器！”
楚寒没有说话，他右手用力，把插在肩上的剑拔了出来，鲜血顺着剑刃流到地上，和血字融合在一起。
符文暴涨，直冲天际。
刹那间，九大灵域同时震动。
北荒冰原裂开百丈沟壑，火焰从地底喷出；东海域浪高千丈，海兽惊逃。南林深处古树倒伏，鸟群四散。西漠沙暴席卷古城，石碑碎裂……九处灵脉共鸣，天地灵气紊乱。
楚寒站在深渊之巅，右臂龙鳞尽数脱落。可就在最后一片碎裂的瞬间，一股更浓的黑气从他皮下渗出，迅速复盖全身。
楚寒的双瞳变了，紫金色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灰白色的旋涡，象是混沌初开时的虚无。
他站着没动，但周围空气开始扭曲。地面龟裂蔓延，一道道裂缝如蛛网扩散。天空乌云旋转，形成巨大旋涡，中心正对着他头顶。
“成了……”萧紫鸾看着楚寒，嘴角扯出一丝笑。
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。轮回身撑到了极限，再也无法维持。
她抬起手，最后一次抚过楚寒的脸颊。指尖冰凉，却带着微弱的温度。
“记住我们的约定。”她说，“活着回来。”
话音落下，她的身体猛然爆发出强光。紫焰从心口喷涌而出，化作一道贯穿九霄的光柱，直冲云层。她的身影在光芒中消散，只留下一枚跳动的紫焰印记悬于高空，凝而不散。
风忽然停了。
南宫玥残魂漂浮在半空，看着楚寒心口的魔纹。光剑已经融入其中，护膜彻底消失。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。
她轻轻靠近，在楚寒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：“下一世……我会早点找到你。”
声音随风而逝。
她最后的微光缠绕上楚寒心口，形成一层极淡的印记，随即彻底湮灭。
深渊之巅只剩下一个人。
楚寒站着，发梢从银白蔓延至鬓角。粗布麻衣猎猎作响，象一面不倒的旗。脚下大地不断开裂，远处山峰轰然倒塌，尘烟冲天。
他缓缓睁开眼，眸中再无颜色，唯有一片混沌。
耳边响起一个声音，不是魔龙，也不是系统。是阎罗老祖最后的低语：“这才是开始。”
楚寒的手指动了一下，握住了斩天剑的剑柄。
剑身嗡鸣，却没有回应他。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压迫，安静得反常。
楚寒低头看自己的手，皮肤下有黑气流动，象是活物。他试着运转《九转玄冥诀》，功法刚起，经脉就象被铁针扎穿。
他没停下，一遍不行就十遍，十遍不行就百遍。哪怕只剩一口气，也要站着。
突然，眉心一痛。
一点微弱的光从空中落下，钻进他的额头。那是阎罗老祖三头六臂魔躯爆炸后留下的内核光点，不知何时已悄然融入。
楚寒身体一僵。那一瞬间，他看到了无数画面……
万年前仙魔大战，自己一剑劈开混沌巨影。幽冥殿深处，母亲抱着年幼的他躲进密室噬魂渊底，南宫玥第一次对他笑说“你这人真怪”。血色婚宴上，萧紫鸾穿着凤袍走来，说“这一世换我追你”。
这些画面不是记忆，是因果。
楚寒明白了，他不是容器，也不是祭品。他是破局者。
可破局的代价，是彻底觉醒混沌本源。
这意味着，他会失去人性，变成真正的混沌之主。
楚寒抬头看向天空，紫焰印记还在，静静悬浮。那是萧紫鸾留下的禁制，也是束缚混沌体的最后一道锁。
他知道，当那印记落下，双生禁制就会激活。九大灵域将崩塌，天地重归混沌。
他也知道，自己必须活着。
为了母亲死前那一句“活下去”，为了南宫玥说“我还想看你变强的样子”，为了萧紫鸾燃烧本源时说的“我不信命”。
他不能倒下，也不能逃。
楚寒站在风暴中心，握紧了剑。
乌云旋转得更快，雷声滚滚而下。一道闪电劈在不远处的山头，整座山瞬间化为齑粉。
楚寒迈出一步，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，裂谷深不见底。狂风卷着碎石扑面而来，他没有闭眼。
第二步，右臂黑气翻涌，皮肤下似有万千虫蚁爬行。他忍着撕裂般的痛，继续向前。
第三步，天空的旋涡中心裂开一道缝隙，隐约可见星河倒悬。那不是人间该有的景象。
第四步，楚寒停了下来，因为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。
低头看去，心口魔纹正在跳动。不是挣扎，是呼应。仿佛在迎接什么。
楚寒抬起头，紫焰印记开始下降，终战的门，终于开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