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站在祭坛中央，身体像被钉住一样动不了。他的双眼还在泛着紫金色的光，嘴里吐出的气带着血腥味。斩天剑插在身前的地面上，剑身嗡鸣不止，象是要自己跳起来杀人。
萧紫鸾冲了过来，她没管自己已经快要熄灭的轮回焰，直接扑到楚寒背后，双手粘贴他心口的魔纹。那魔纹正疯狂跳动，象有东西在里面啃咬。她的手掌刚碰上去，皮肤就开始发黑，火焰顺着经脉往里倒灌。
“你给我回来。”她咬着牙说。
没有回应，楚寒的眼球转动了一下，但不是看她，是盯着虚空里的某个点。他的嘴角又咧开了，露出牙齿，像野兽闻到了血。
可就在那一瞬，萧紫鸾感觉到一点温热从她掌心传来。
不是杀意，不是战意，是一种很久以前的东西……心跳。
萧紫鸾还记得第一次见楚寒时，楚寒在雪地里躺着，胸口起伏很慢，但她靠过去听的时候，那心跳声特别稳。那时候她就知道，这个人不会死。
现在这心跳又回来了。
萧紫鸾咬破舌尖，一口血喷在魔纹上。血刚落地就燃起一朵紫色小火苗，摇晃着没灭。
与此同时，空中飘来一块残片。
那是机关凤凰最后的零件，巴掌大，边缘焦黑，上面刻着“南宫”两个字。它从虚空中落下，速度不快，却稳得不象偶然。
零件撞上楚寒心口，发出“咔”的一声，象是锁扣合上。
金光炸开。
一道细长的锁链状纹路从零件处蔓延开来，缠住魔纹，一圈又一圈绕上去。紫金色的杀意撞在这金在线，居然被弹了回去。
楚寒的身体猛地一震，识海中全是碎片。
他看见一座宫殿塌了，一个穿帝袍的人抱着剑灵跳进深渊。他又看见边关城墙上，将军把刀插进胸口，圣女抱着他哭。再后来，废脉少年跪在母亲尸体旁，手里握着半截断剑。
三世画面飞速闪过，每一世都是他死，或者她死。
“不是这样的。”楚寒喉咙里挤出声音。
他记得，第一世他是仙帝，她是剑灵，两人联手封印混沌，他以为她死了，其实她的魂被轮回之力带走。第二世他是将军，她是巫族圣女，魔渊裂开那天，她用全身精血画阵，他替她挡下最后一击。第三世……第三世他成了楚家弃子，而她已是北荒女帝，隔着万里雪原看了他十年。
每一次重逢，都是一次劫。每一次相认，都在走向终结。
但楚寒忘了最重要的事，从来不是她在为他而死，是他一次次把她推进命运的火坑。
“我还记得你们。”他说。
声音很低，但说得清楚。
萧紫鸾靠着他的背滑坐在地，手还按在魔纹上。她抬头看他，发现他眼中的紫金光芒淡了些，瞳孔深处有一点黑回来了。
她笑了下，嘴角流血。
南宫玥的零件悬在半空，开始一点点碎裂。金光从裂缝中溢出，像沙漏里的细沙，全流入心口那道锁链。
零件最后一角消散前，在空中停了一瞬，随后浮现一个笑脸。
很小，很淡，象是小时候趴在炼器炉边偷看他的那个表情。那时她刚修好一把剑，想送他，又不敢说。
下一秒，光点全落进锁链，彻底不见。
楚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那只手还在抖，指甲缝里全是血。他慢慢抬起左手，断臂的骨头露在外面，渗着血水。可这一次，他没有觉得空。
他记得南宫玥说过一句话：“你要是敢死，我就算变成鬼也追着你炼器。”
他也记得萧紫鸾在噬魂渊底说的话：“我不管你是不是混沌体，我只知道你是楚寒。”
这些话系统没吃掉，它们藏在骨头缝里，藏在断剑穗的结上，藏在每次战斗后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停顿里。
杀意还在体内奔涌，像洪水冲堤。但洪水中出现了一根绳索，那根由金光织成的锁链，正死死勒住魔纹，不让它继续吞噬。
楚寒弯腰拔起斩天剑，剑离开地面时发出一声闷响，象是从尸堆里抽出来的。他单膝跪地，用剑撑住身体，喘得厉害。
“还没完。”他说。
萧紫鸾靠在他肩上，呼吸微弱。她的轮回焰只剩一丝，在眉心忽明忽暗。她抬手摸了摸发间的断剑穗，指尖冰凉。
“你说过……要带我去看北荒的日出。”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楚寒没有回答，他闭上眼，识海里三世记忆还在翻腾。但这次不再是混乱的画面，而是连成了线。他看到自己每一次觉醒，每一次战斗，每一次选择背后，都有她们留下的痕迹。
系统还在运转，每杀一人，就会变强一分。但它漏算了一点，人不是只有恨才能战斗，也可以为了守住什么而战。
楚寒睁开眼，目光落在祭坛中央的地面上。
那里有一道裂痕，不深，但笔直。象是某种阵法的内核即将开启。金光顺着裂缝往外渗，和杀意交织在一起，形成诡异的纹路。
他知道这地方不能久留。阎无血迟早会来，更多敌人也会赶来。但他现在走不了。
心口的锁链在发热，魔纹被压制，可内部的力量仍在对冲。他要是强行移动，经脉可能会爆。
楚寒只能等，等这股力量达到临界点，要么把他撕碎，要么让他突破。
萧紫鸾的手慢慢滑下来，搭在楚寒手臂上。
她的体温很低，几乎和死人一样，但她的手指动了动，轻轻掐了他一下。
疼！
楚寒偏头，看了萧紫鸾一眼。
她没睁眼，嘴唇微微动着：“别睡……杀了那么多人……你还怕累？”
楚寒扯了下嘴角，算是在笑。
风从深渊底部吹上来，带着铁锈味。祭坛四周的石柱开始轻微震动，灰尘簌簌落下。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，象是大地下面有什么东西醒了。
楚寒握紧斩天剑，指节发白。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，但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扛。
三世情劫压下来，他终于看清了那一线生机在哪里。
不在天命，不在系统，不在力量，而在他身边这两个女人用命换来的这一刻清醒。
楚寒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，影子里有三个人站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