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膝盖还陷在岩缝里，斩天剑插在身侧，剑柄上的血顺着纹路往下滴。他的左手按在心口，黑气已经爬到肋骨，每一次呼吸都象有刀子在里面搅动。
南宫玥昏倒在岩壁下，手腕垂着，炼器炉残片压在她胸口，边缘还在冒火光。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，嘴唇干裂，鼻尖渗着冷汗。
头顶的天空裂开了，不是之前的金色缝隙，而是一道横贯天际的黑色旋涡。风从里面涌出来，带着哭声、笑声、嘶吼声，百万怨灵被卷成一条巨大的龙卷，从九霄之上砸落下来。
山脉开始崩塌。远处的山峰像豆腐一样碎开，巨石滚落深渊，尘土冲天而起。地面震动，裂缝蔓延到楚寒脚边，岩层一块块塌陷。
他咬牙，右手抓住斩天剑，用力往上拔。剑身摩擦岩石发出刺耳的声音，终于脱出三寸。他借力撑起身体，单膝离地，站直了一瞬。
可风压太重，怨灵龙卷带来的压迫感直接作用在神识上，每一道怨念都在撕扯他的意识。他眼前发黑，耳朵里全是杂音，象是有无数人在耳边尖叫。
左眉骨的疤痕，突然烧了起来。
不是疼，是烫，象有人拿烙铁贴在皮肉上。那股热顺着经脉往里钻，直冲识海。
一瞬间，画面炸开。
万年前，苍穹碎裂，混沌裂隙张开巨口。一个身穿紫金凤纹袍的女子站在虚空中央，双手结印，背后浮现出与楚寒心口一模一样的魔纹。她的长发飞扬，眉心跳动着一朵紫色火焰。
那是萧紫鸾，她转身看了远处一名白衣男子一眼，眼神复杂。下一秒，她将整具神魂打入封印阵眼，身体化作光点消散。
画面结束，楚寒猛地喘了一口气，额头全是冷汗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颤斗不止。原来她早就死过一次，为了封印混沌，为了他。
风更大了，怨灵龙卷已经逼近百丈之内，所过之处草木枯萎，岩石粉碎。南宫玥身下的地面开始龟裂，炼器炉残片被一股无形力量牵引，缓缓升起。
“不行！”楚寒低吼一声，强行运转《九转玄冥诀》第一转。体内的武道残意被战斗经验催动，沿着经脉快速流转，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护膜。
他扑了出去，风割在脸上，像刀子刮过。每前进一步都要用剑拄地支撑，膝盖几次差点跪下。但他没有停，死死盯着那块升空的炼器炉。
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炉身时……
炼器炉突然自行腾空，迎着风暴飞去。
炉底泛起微光，一道身影浮现。紫金长袍，眉心焰火，正是萧紫鸾的面容。她的声音从龙卷深处传来，清冷如霜：
“楚寒，你当真要看着九大灵域毁灭？”
楚寒停下脚步，站在崩塌的边缘。脚下碎石不断滑落，深渊深不见底。他抬头望着那张脸，喉咙发紧。
他知道她在质问什么，若命运注定她必须牺牲，若每一次轮回都是为了镇压混沌，那他现在做的这一切，是不是只是重复一场早已写好的结局？
系统没有回应。杀意等级停滞在“灭世”，没有任何提示，也没有战斗反馈，它第一次真正沉默了。
楚寒握紧斩天剑，指节发白。
他想起噬魂渊底那一夜。萧紫鸾站在天罚锁链前，紫焰铺天盖地，只为替他挡住五条银白链条。她被打得坠崖，鲜血染红雪地，却还在笑。
他也想起她送来的《轮回引》玉简，想起她发间那根断剑穗，想起她说“我等你”时的眼神。
如果这就是命，那他偏要逆一次。
“我不是为了毁灭而来。”他低声说，声音几乎被风吞没。
然后他抬起头，对着空中那张脸，吼了出来：
“我是为你而战！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心口魔纹剧烈跳动，眉间疤痕爆发出紫金光芒。那光不散，反而顺着经脉蔓延全身。
系统颤动了一下。
紧接着，一股不属于此世的战意缓缓苏醒，从骨头深处涌上来。那是仙帝时期的战斗本能，是碾压诸天的傲气，是哪怕天地崩塌也不退半步的执念。
楚寒站直了身体，左腿的黑气还在蔓延，南宫玥仍昏迷不醒，头顶的怨灵龙卷越来越近。可他的眼睛已经变了颜色，瞳孔深处泛起稳定的紫金光。
他举起斩天剑，指向风暴中心。
炼器炉上的女帝面容微微晃动，嘴唇轻启：“以我轮回身铸禁制……”
声音未尽，风势骤变。
龙卷内核突然收缩，所有怨灵被压缩成一团漆黑球体，悬浮半空。球体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脸，每一双眼睛都盯着楚寒。
其中一张脸，和萧紫鸾长得一模一样。
楚寒没有移开视线，他能感觉到，那不是幻象。那是她的轮回身碎片，被困在怨灵之中，正在被吞噬。
他迈步向前，一步踩碎岩石，两步踏裂地面，第三步时，斩天剑猛然劈出一道剑气。剑气撞上黑球，炸开一圈波纹，但未能击穿。
黑球开始旋转，速度越来越快，最终化作一枚黑色符印，悬于高空。符印中央，浮现出一行血字：
“持钥者，即祭品。”
楚寒盯着那行字，忽然笑了，笑得很丧。
他抹掉嘴角的血，把斩天剑扛在肩上，一步一步走向风暴正下方。
地面在他脚下裂开，风要把他掀翻，可他走得稳。每走一步，体内的战意就强一分。系统不再沉默，杀意等级虽然没变，但反馈的战斗经验开始自动重组，修补受损经脉。
南宫玥的炼器炉还悬在空中，炉底的女帝面容渐渐模糊。最后一刻，她看了楚寒一眼，嘴唇动了动。
没人听清她说什么，风太大。
楚寒走到深渊最边缘，抬头望着那枚黑色符印。他知道这是陷阱，是阎罗老祖设下的局，是要逼他主动踏入献祭之阵，可他不在乎。
他只知道，那个女人已经为他死了三世。
这一世，轮到他来破局。
斩天剑抬起，剑尖对准符印中心。
他的双眸完全变成紫金色，象两团燃烧的火焰。
风卷起他的粗布衣角，腰间的断剑穗轻轻晃动。
远处，山脉接连崩塌，烟尘遮天蔽日。怨灵龙卷的根部扎入大地，形成一个巨大法阵的轮廓。法阵中心，正是楚寒站立的位置。
他没有后退，也没有说话，只是握紧了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