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白色的锁链消散后，裂缝中溢出的灰白雾气逐渐凝实。那道身影一只脚踏出虚空，踩在扭曲的空气上，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。楚寒左眉骨的疤痕还在流血，血顺着脸颊滑下，滴在斩天剑的剑脊上。
他缓缓抬起手，将掌心残留的《轮回引》血迹抹在剑身。鲜血刚触到金属，斩天剑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，仿佛从千年沉睡中苏醒。紫金光芒自剑刃蔓延至剑柄，再顺着楚寒的手臂窜入经脉。
系统在他体内剧烈震动，杀意沸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。
“你操控天罚，借刀杀人？”楚寒猛然拔剑，剑锋直指那道身影咽喉。
对方的脚步停了。
风卷着焦土掠过战场，南宫玥昏倒在地，手中符纸微光闪铄。霜冥单膝跪地，只剩一柄断剑撑住身体，头低垂着，但没有倒下。远处山涯不见萧紫鸾踪影，只有她发间的断剑穗飘落尘土的画面，在楚寒脑海中一闪而过。
裂缝前的空气中，阎罗老祖终于完全走出。
黑袍猎猎，他站在半空，目光落在楚寒身上。没有动手，也没有说话，只是轻轻笑了。
笑声低沉，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冷漠。
“你以为你是救世主？”他的声音象铁锈刮过石板，“万年前那一战，你们封印的根本不是混沌本源，而是我。”
楚寒握紧剑柄，指节发白。
识海翻涌，前世记忆碎片疯狂闪现：仙帝与少女共写秘籍、风雪中的断剑穗、母亲临死前的眼神……这些画面突然变得陌生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楚寒咬牙。
阎罗老祖低头，伸手撕开胸前黑袍。
皮肤裸露的瞬间，一道扭曲的魔纹，浮现于心口漆黑如墨，边缘泛着暗红血光，型状与楚寒体内的魔纹一模一样，只是更加古老，更深邃，象是根源。
“这才是真正的混沌印记。”老祖冷笑，“你以为你是继承者？不，你只是被剥离出去的一块残片。万年前，我自愿分裂神魂，将本源分成三份，一份封印于天地，一份藏于女帝轮回之躯，最后一份……就是你。”
楚寒瞳孔骤缩，他想起南宫玥说过的话：“混沌体初醒会吞噬能量，需同源血脉封锁经脉。”可她不是亲人，也无法激活封印。当时他就觉得不对，为什么偏偏是他？
现在明白了，他不是宿主。他是容器，是被人刻意剥离、封印、埋入凡胎的“分身”。
“那你呢？”楚寒声音沙哑，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
“因为我才是完整的。”阎罗老祖缓缓抬手，噬魂幡自背后飞出，百万怨灵哀嚎盘旋，“当年仙帝想用《轮回引》彻底抹杀混沌本源，可他知道，只要我还活着，这股力量就不会灭。于是他斩断我的仙途，封我于幽冥深处。但我没死。我等了万年，等一个能唤醒真正本源的契机。”
阎罗老祖盯着楚寒，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。
“而你，就是钥匙。”
楚寒脑中轰然炸响。持钥者，即祭品。
原来不是说楚寒，会成为牺牲品。
而是说，他本身就是被制造出来的工具，用来唤醒另一个自己的工具。
斩天的品牌再次震颤，这次不再是因为战斗，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共鸣。剑身上的紫金光芒越来越亮，自动浮空而起，环绕楚寒旋转一周，剑尖始终对准阎罗老祖。
系统无声运转，武道残意在经脉中逆冲，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制。不是外界的压力，而是来自体内，魔纹在跳动，象是回应对面那个男人的存在。
“你不信？”阎罗老祖忽然咧嘴一笑，“那就看看你的记忆里，到底藏着什么。”
他抬手一招，楚寒识海猛地剧痛，一幅画面强行挤入脑海：万年前的战场，仙帝手持长剑，面对三具一模一样的身影。其中一人正是眼前的阎罗老祖，另外两个，则分别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子。
仙帝挥剑，斩向少年模样的自己。
那一剑，不是为了杀死，而是为了分离。
“看到了吗？”阎罗老祖的声音象钉子扎进耳朵，“你不是转世，也不是重生。你是我被砍下来的一部分。你的母亲不是为你而死，她是为阻止封印完成，才拼死拖延时间。可惜，她失败了。”
楚寒呼吸停滞，母亲临终前的目光，不是怜悯，是绝望。
她知道儿子体内藏着什么，也知道一旦封印落下，那个人格就会彻底沉睡。
她是在求他不要醒来，可他还是醒了，因为有人一直在推动这一切。
叶无痕泄露签位，南宫玥送来《天工谱》，萧紫鸾递出《轮回引》……所有线索指向同一个方向，有人希望他走到这一步。
而这个人，就在眼前。
“所以你现在要做什么？”楚寒强迫自己开口，声音干涩，“杀了我，重新合为一体？”
“不需要杀。”阎罗老祖摇头，“只要你承认归属，混沌本源自然回归。你不必挣扎，不必反抗。你生来就该属于我。”
话音未落，斩天剑突然调转方向，剑尖朝下，直插地面。
“轰！”
一道紫金剑气自剑身炸开，呈环形扩散。地面龟裂，碎石腾空，连阎罗老祖的衣角都被掀动。
楚寒单膝跪地，左手撑着剑柄，右手按在心口。魔纹灼热得几乎要烧穿皮肉，但他没有退。
“你说我是残片。”他抬头，双眸紫金光芒暴涨，“可残片也能割破主人的喉咙。”
阎罗老祖眯起眼。
“你不怕死？”
“怕。”楚寒咧嘴笑了，嘴角渗出血丝，“但我更怕活得象个傀儡。”
他用力拔起斩天剑，剑身嗡鸣不止。系统反馈的战斗经验如潮水涌入四肢百骸，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斗，每一根骨头都在重组。
这不是升级，这是觉醒。
前世仙帝的记忆碎片开始自动拼接，一段从未解锁的画面浮现：风雪之中，仙帝亲手将一道灵魂封入婴孩体内，低声说道：
“你要活下去，哪怕代价是忘记一切。”
那一刻，他不是执行命令。
他楚寒是选择背叛，背叛那个完整的“自己”。
楚寒站直身体，剑指苍穹。
“我不是你的残片。”
“我是我自己。”
斩天剑在他头顶盘旋，紫金光芒照彻天地。魔纹停止躁动，反而与剑光产生共振，形成一层薄薄的护体罡气。
阎罗老祖的脸色变了，他第一次露出惊疑的表情。
“不可能……你不可能挣脱本源契约……”
“试试看。”楚寒冷声。
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。
下一秒，阎罗老祖抬手，噬魂幡展开，百万怨灵咆哮扑来。
楚寒不动，斩天剑回旋，化作一道屏障挡在身前。
怨灵撞上剑光，瞬间蒸发。
老祖眼神一厉，身形暴冲而至，右掌拍向楚寒天灵盖。
楚寒举剑格挡，双掌未触，冲击波已将方圆百丈夷为平地。
霜冥被馀波掀飞，重重砸进石堆。南宫玥昏迷中眉头一皱，手指微微抽搐。远处山涯边，一缕微弱的紫焰在风中摇曳，迟迟不灭。
楚寒双脚陷进地面三寸，膝盖弯曲，却没有后退半步。
剑与掌相抵，紫金与漆黑两股力量激烈碰撞。
“你终究逃不掉。”阎罗老祖低语，“我们是一体的。”
“那就让我亲手斩断这一体。”楚寒咬牙，额头青筋暴起，“从今天起，我不再是任何人的残片。”
楚寒松开右手，任由斩天剑悬于空中，左手猛然刺入自己心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