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停了。
擂台上的尘埃缓缓落下,碎石从半空坠地,发出清脆声响。楚寒站在原地,右手还悬在空中,残兵已消失不见。它被他收入经脉深处,象一块沉入深潭的铁石,安静却沉重。
紫金瞳光渐渐退去,左眉骨的疤痕不再发烫。他低头看了眼腰间的断剑穗,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,然后收回手掌,垂在身侧。
系统没有提示,也没有反馈。但体内那股战斗经验仍在流转,如暗流涌动。每一场生死战都在这里留下痕迹,而刚才那一场,不只是夺回残兵,更是撕开了记忆的一角。
他知道是谁杀的母亲,他也知道,这一世,阎罗老祖不会放过他。
正想着,空中忽然浮现一道虚影。不是人形,而是一面破碎的镜子,边缘裂开,象是被人强行从某处扯出。镜面泛起涟漪,一道声音穿透空间传来。
“决赛顺序已改。”
是女人的声音,冰冷却不生硬。
楚寒没动,也没抬头,他知道是谁。
“叶无痕,会是你最后一战。”那声音继续说,“我动用了轮回令,调换了签位。你不必谢我,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先杀了他。”
楚寒冷笑了一声:“你凭什么替我安排?”
“凭我知道你想杀他。”萧紫鸾的声音顿了顿,“也凭我知道,你不该对上阎无血。”
这句话让楚寒眼神一凝,他确实想对上阎无血。
那一战,是他等了十年的复仇。
可女帝却说“不该”。
“为什么?”他问。
“因为你现在打不过他。”她说得直接,“他的血典已经觉醒三重,而你的心口魔纹还在反噬。若你现在对上他,只会被拖入深渊。”
楚寒沉默,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。刚才夺回残兵时,魔纹几乎失控。如果不是南宫玥教的方法压住,他可能当场暴走。
“你帮我?”他语气依旧冷,“还是你在利用我?”
镜中倒影微微晃动,仿佛有风吹过彼岸。
“我三世镇压混沌体,只为等你醒来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一分,“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?”
楚寒心头一震,他想起之前识海里的残影,那个指向东方的身影,那滴落下的血。原来不是幻觉,是她留下的印记。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他盯着那面破镜。
“我想让你活着。”她说,“活到能真正斩断命运那天。”
这话出口,楚寒竟觉得有点荒唐。
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帝,隔着千里传音,告诉他我想让你活着。
他差点笑出来。
“你说这些,不怕我怀疑你是敌人?”他问。
“怕。”她答得干脆,“但我更怕你死在别人手里。”
楚寒没再说话,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,从噬魂渊底开始,每一次危机,似乎都有她的影子。血傀围杀时她出现,天罚降临她挡下,现在连剑道大会的赛程都被她改动。
她这是在布局。
而且,早就开始了。
“你什么时候开始插手我的事?”他问。
“从你母亲死的那天。”她说,“我在轮回镜里看到了那一夜。火光,刀影,还有你跪在雪地里抱她尸体的样子。”
楚寒呼吸一滞。
那一幕,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早出现?”他声音哑了。
“因为规则。”她答,“三世因果,一线牵命。我若提前现身,你会被天道锁定,直接抹杀。我只能等,等到你足够强,强到能承受我的气息。”
楚寒闭了闭眼,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在爬,有人在暗处,替他拨开了无数杀局。
可这感觉并不好受,他不喜欢被人安排,哪怕是为了他好。
“下次别动我的对手。”他说,“我要打谁,我自己决定。”
镜中沉默了几息。
然后,那声音再次响起:“随你。但记住,叶无痕不能留。他手里有《天工谱》下半卷,那是解开混沌体封印的关键。如果你不想变成疯魔,就趁现在杀了他。”
话音落下,镜面突然崩裂,化作点点星光消散。
楚寒站着没动。
风又起了,吹起他粗布麻衣的下摆。腰间断剑穗轻轻晃动,象在回应某种节奏。
他知道女帝走了,但她留下的话,像钉子一样扎进脑子里。
叶无痕……有《天工谱》下半卷?
南宫玥只给了他上半卷,说是破解毒阵用的。如果下半卷在叶无痕手里,那她为什么不说?
还是说,她也不知道?
正想着,远处高台传来一声怒吼。
“楚寒!你夺我残兵,毁我道基,这笔帐,我会亲手讨回来!”
是叶无痕,他站在西侧观战台上,脸色苍白,左手紧紧抓着栏杆,指节发青。右臂空荡荡的,袖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他盯着楚寒,眼中全是恨意。
“你以为赢了一场就结束了?”他嘶声喊,“等着吧!我会让你跪着求我放过你!”
楚寒转头看他,目光平静,没有任何波动。
他知道叶无痕现在只是条丧家之犬。没了残兵,没了靠山,连修为都被反噬跌落两重。这种人,翻不起大浪。
但他也清楚,越是这种人,越容易拼命。就象十年前的他,被人踩进泥里,还能爬起来咬人一口。
叶无痕说完,转身就走,身影很快消失在信道尽头。
楚寒没有去追,他站在原地,感受着体内残兵的温养,听着系统反馈的战斗经验缓缓沉淀。
女帝改了赛程,叶无痕要和他对决,这是个机会。杀了他,拿回《天工谱》下半卷,弄清混沌体的秘密。也能彻底斩断玄天宗这条毒线。
他正思索,远处林间小路传来脚步声。
有人快步走来,楚寒抬眼望去。
一个穿着月白鲛绡裙的身影正朝擂台跑来,手里抱着一本残破的古籍,脸上满是焦急。
来人,正是南宫玥。
她边跑边喊:“楚寒!叶无痕逃了!他往噬魂渊去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