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剑尖还指着天空，裂缝没有合上。
风停了，雷云悬在头顶，象一块腐烂的铁皮。他没动，膝盖慢慢弯下去，斩天剑插进泥里撑住身体。刚才那一剑耗得太多，体内灵力乱窜，心口那块魔纹突然发烫，象是有人拿烧红的刀子往他皮肉里按。
他想喘气，却发现呼吸变得困难。皮肤下有东西在爬，金色经脉一条条暴起，顺着肋骨往上蔓延，像活过来的藤蔓。魔纹从胸口扩散，越过锁骨，往脖颈攀去，每走一寸，骨头缝里就传来撕裂声。
《九转玄冥诀》运转起来，刚凝聚的灵力还没成形就被吸走大半。他咬牙，额头青筋跳动，冷汗顺着脸颊滑落。系统没有声音，但脑子里杀意沸腾，那种“必须战斗”的感觉压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，这不是受伤，是反噬。
萧紫鸾走了，她留下的紫焰还在心口游荡，和雷核撞在一起发出滋滋声。可这平衡只维持了一瞬，魔纹一动，两股力量直接炸开，灵力倒灌进经脉，烧得他五脏发麻，不能再等。
楚寒猛地睁眼，紫金光芒从瞳孔深处炸出。他不再压制，反而把剑意领域全放出来，以战意刺激系统。斩天剑被拔起，他转身就是一斩，目标是空中残留的毒雾。
剑气划破空气，却没落地。
半空中，那道剑气突然扭曲，像被什么东西抓住，拧成一团黑影。接着它开始旋转，越转越快，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旋涡。四周毒息全被吸进去，连地面焦土都卷了起来，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地缝。
楚寒手腕一震，斩天剑嗡鸣不止，剑柄发烫。
他想收手，发现剑身沾了丝黑气，正顺着剑柄往手掌爬。他立刻用剑锋割开掌心，鲜血滴落。黑气碰到血，发出嘶鸣，瞬间退散。
血珠渗进泥土，枯草疯长，绿得发黑，几息间又全部枯死。
这地方已经被污染。
楚寒低头看自己胸口，魔纹已经爬到下巴下方，皮肤凸起的纹路一胀一缩，象在呼吸。系统还是没反应，但那种“必须战斗”的冲动越来越强，几乎变成耳语，在颅内反复回响：“战……战……战……”
远处山峦传来笑声。
低沉，沙哑，穿透风雷馀音直接钻进识海。
“终于……觉醒了。”
楚寒抬头，眼神一冷。
是阎罗老祖的声音，但他没攻击，也没现身，语气里甚至带着笑。
“你母亲死的时候，你还以为自己只是个废脉少年。”那声音继续说，“可你体内流的，从来不是凡血。”
楚寒咬破舌尖，血腥味冲进喉咙，幻象退去。但他知道，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画面是真的——万年前，星河崩塌，他站在阵眼之上，对面站着的，是心口同样烙印魔纹的阎罗老祖。
他们曾经认识，甚至可能……交过手。
天罚暂时停了，乌云悬在头顶，却没有再落下锁链。萧紫鸾已经离开，四周没人埋伏。真正的威胁不在外面，在他身体里。
他缓缓跪坐下去，将斩天剑横放在膝盖上，双手按住心口，这不是压制，而是感知。
指尖下，魔纹的跳动有节奏，像心跳，又象某种古老咒语的韵律。
楚寒闭眼，意识沉入丹田。
那里原本是雷核所在的位置，现在却有一团更暗、更沉的东西正在苏醒。
它不属于《九转玄冥诀》，也不属于《九幽魔典》。
它是混沌本源，也是他灵魂最底层的东西。
刚碰触到那团力量，一股原始的吞噬欲就顺着经脉冲上来，差点让他失控。他猛地抽回意识，额头冷汗直流。刚才那一瞬，他感觉自己变成了黑洞，恨不得把天地万物都吞进去。
这就是混沌体？
难怪天罚要杀他，难怪萧紫鸾说他不该存在。
楚寒睁开眼，看着眼前那道地缝。黑色旋涡已经消失，但裂缝还在，深得看不见底。他伸手抓了把泥土，捏碎，灰黑色的粉末从指缝漏下。
这片沼泽，已经被他污染了。
他不能走，一动就会失控，带出更多毁灭。
他只能留在这里，等到……要么崩溃，要么掌控。
斩天剑静静躺在膝上，剑身微颤，象是感应到了什么。他盯着剑柄，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血迹，是他刚才割掌时留下的。血珠顺着金属纹路滑落，滴在膝盖上，又滚到地上。
每一滴血落地，魔纹就跳一下，仿佛在回应。
楚寒忽然想起南宫玥说过的话，斩天剑是钥匙，也是牢笼。它封着他的过去，也关着他的一部分。
而现在，牢笼松了，远处传来脚步声。
很轻，踩在焦土上，一前一后，稳定而急促。他没抬头，但能感觉到那股气息在靠近。月白色的裙角出现在视线边缘，然后是一双沾满泥的靴子。
南宫玥冲进沼泽中央，手里抱着一本泛黄的册子，脸上全是汗。她看到楚寒跪在地上，斩天剑横膝，心口魔纹还在蠕动，整个人象绷到极限的弓弦。
她停下脚步，声音发抖：“你还清醒吗？”
楚寒没回答，他只是抬起一只手，示意她别再靠近。
南宫玥咬唇，打开怀里的《天工谱》，翻到某一页，手指颤斗地指着上面一行字：“这里写着……混沌体初醒时，会吞噬周围一切能量，包括施术者自身。唯一能稳住的办法，是用同源血脉做引，暂时封锁经脉。”
她顿了一下，抬头看他：“但我不是你亲人。”
楚寒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：“那就别试。”
“可你不封住它，三刻钟内就会彻底暴走！”她喊，“到时候不只是这片沼泽，整个北荒都会塌陷！”
楚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皮肤下黑纹游走，金色血管像蛇一样扭动。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膨胀，越来越难压制。
他不想连累别人，尤其是救过他的人。
他握紧斩天剑，指节发白。
“我还能撑。”
南宫玥站在原地，眼里有泪光。她知道他说的是假话。
魔纹已经爬到下颌，下一秒就要进入面部神经。一旦侵入大脑，意识就会被混沌吞噬，再也回不来。
她往前迈了一步。
楚寒立刻抬手，剑尖指向她。
“别过来。”
南宫玥停下，手指紧紧攥着《天工谱》的边角。
风刮过沼泽，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。她站在那里，象一根随时会断的弦。
楚寒低头，看着膝上的剑。
剑身映出他的脸。
那张脸上，魔纹正缓缓复盖左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