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左眼已经完全被魔纹复盖，皮肤下的黑线还在往太阳穴爬。他跪坐在焦土上，双手撑着斩天剑，指节发白。呼吸越来越重，每一次吸气都象在吞刀子。他知道再不动手，意识就会彻底被那团混沌吞噬。
南宫玥站在七步外，没再往前。
她刚才想靠近，可刚踏出一步，楚寒周身就爆开一股剑意，地面炸裂，泥石飞溅。她的袖口被划破，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。不是他主动攻击，是身体本能排斥一切接触。
她低头翻开《天工谱》，手指快速翻页。纸张泛黄，边角卷起，上面画着复杂的经络图和星轨符文。她昨晚才破译出其中一页，关于“封印之器”与“玄枢阙”的记载。
斩天剑可以刺入心口魔纹内核，短暂激活封印机制。
但她也知道，这方法从未试过。书上写的是“同源血脉者执剑施术”，而她不是楚寒的亲人。一旦失败，两人可能同时经脉崩裂。
她咬牙，从腰间取下十二枚细针。那是炼器用的引灵铜针，通体银白，针尾刻着微型聚灵阵。她蹲下身，将针一根根插进楚寒周围七寸处的泥土里，每根间隔一致，形成一个圆形回路。
最后一根针落下时，楚寒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魔纹扩张的速度慢了下来。原本突跳如雷的金色血管逐渐平缓，象是被什么力量轻轻压住。他喘了口气，冷汗顺着下巴滴落。
“这是……”他声音沙哑。
“延命阵。”南宫玥继续说，“能帮你拖时间。”
她站起身，走到他正前方，单膝跪地，双手捧着《天工谱》展开到那一页。图标清淅：一柄古剑插入胸口第三肋骨上方三分，位置正是玄枢阙。
旁边一行小字：“封印之器入主穴，可镇万邪之源。”
“斩天剑本就是你的一部分。”她说，“它不只是武器，也是锁链。只要刺进去，就能暂时压制混沌暴走。”
楚寒盯着那幅图，没说话。
他的意识在挣扎。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低吼：别信任何人！别让别人碰你！可另一个声音更清楚，他已经撑不了多久。
南宫玥放下书，从怀里取出一枚乌黑色的钉子。那是她炼器时用来镇魂的工具，平时绝不离身。她咬破指尖，鲜血滴在钉子上，随即按向自己眉心。
血光一闪。
南宫玥闭眼，低声念出誓约：“若因我策致楚寒陨灭，魂飞魄散，永世不得轮回。”
话音落，钉子嵌入眉心半分，又缓缓退出。她睁开眼，目光清澈。
“现在你可以信我了。”她说。
楚寒看着她。三息后，他慢慢松开握剑的手，将斩天剑横推向前。
剑尖朝她，南宫玥伸手接过。
剑身冰冷，但接触到她掌心时，竟微微颤动了一下，象是认出了什么人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双臂持剑，对准楚寒心口魔纹中心。
角度必须精准，偏差半分，心脏破裂，当场死亡。
她缓缓下压，剑尖触到皮肤瞬间，魔纹突然剧烈收缩，象是受惊的蛇，拼命往后退。可斩天剑已经进入，无法停止。
“别动。”她声音很轻，“快好了。”
剑锋破皮，渗出血珠。血顺着剑身滑落，在泥土上烫出一个个小坑。魔纹扭动得更厉害，几乎要从脸上剥离。
就在剑尖深入三分的刹那……
“嗡！”
一道紫光从剑柄炸出，直冲云宵。
楚寒全身一僵，瞳孔骤缩。
系统响了。
不是战斗提示，也不是杀意沸腾。
这一次，是清清楚楚的一声：“检测到治疔方案，激活！”
斩天剑自动下沉，精准没入玄枢阙。
楚寒闷哼一声，身体晃了晃，却没有倒下。他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剑，喉咙滚动了一下。
“成功了？”他问。
南宫玥没回答。
她盯着剑身，脸色变了：“不对……它在吞东西。”
话音未落，魔纹猛然绷紧，像藤蔓一样缠上斩天剑，开始逆向吸收剑中的力量。原本黯淡的剑身竟然出现细微裂痕，紫光一点点被抽走。
“它在吸剑意！”南宫玥惊呼，“快拔出来！”
楚寒却抬手，阻止她动作。
他闭眼，感知体内变化。混沌本源没有暴动，反而变得安静。那种撕裂经脉的痛感减轻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……饥饿感。它不是在破坏，是在索取秩序。
“别拔。”他说，“让它吸。”
南宫玥愣住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让它吸。”楚寒睁眼，紫金光芒微闪，“这不是失控，是渴求。它需要被约束的力量，而斩天剑正好能给。”
南宫玥手指还握着剑柄，指尖发凉。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从此以后，这把剑不能随便离身。每次魔纹暴走，都得靠它来喂养，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。
她松开手，退后半步。
楚寒独自坐着，斩天剑插在心口，剑柄微微发烫。魔纹蠕动的速度越来越慢，颜色由漆黑转为暗金，凸起的纹路也逐渐平复。呼吸变得平稳，心跳恢复正常。
他抬起手，摸了摸左眼，魔纹还在，但不再蔓延。
“找到了。”他低声说，“不是压制，是喂养。”
南宫玥站在原地，眉心的镇魂钉已经脱落，留下一点血迹。她看着楚寒，忽然笑了下：“那你以后得多带几把剑，不然不够吃。”
楚寒没有回应，他盯着插在胸口的斩天剑，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，这把剑，到底是锁他的牢笼，还是救他的钥匙？
远处风刮过沼泽，吹起焦土碎屑。天空雷云依旧未散，象一块压在头顶的铁盖。楚寒没动，南宫玥也没走。
两人仍留在原地。
一个跪坐中央，剑插心口，气息渐稳；一个立于侧旁，手扶《天工谱》，目光不离。
片刻后，楚寒忽然开口：“你刚才立誓……没必要。”
南宫玥摇头：“有必要。你不信人，但我得让你知道，有人愿意为你赌命。”
楚寒沉默，他知道有些人不会回头，比如萧紫鸾，比如墨白。但他们的方式不同。一个用火焰铺路，一个用剑锋开道。而眼前这个姑娘，拿命做注，只为换他一次信任。
他不想欠，可现在，他欠下的大了。
“下次别这样。”他说。
“没有下次。”南宫玥说，“这次成了，以后就有别的办法。”
楚寒看了她一眼，没再说什么。他知道南宫玥在撒谎。
这种事，不会有第二次机会。要么成功，要么死。
风停了，沼泽一片死寂。
只有斩天剑偶尔发出轻微震颤，象是回应体内的吞噬。魔纹静止在面部，不再前进。楚寒的呼吸越来越沉，象是进入某种半休眠状态。
南宫玥蹲下身，捡起掉落的《天工谱》，轻轻拂去灰尘。她翻到最后一页，发现角落多了一行新字，墨迹未干：
“剑饲混沌，命续一线。”
她盯着那句话，眉头微皱，这不是她写的。
她抬头看向楚寒，楚寒闭着眼，脸上毫无表情，斩天剑插在胸口，纹丝不动。
南宫玥伸手，轻轻握住剑柄，剑身一阵冰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