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站在原地，左手还搭在斩天剑柄上。墨白立在楚寒身后半步，呼吸平稳，重剑归背。
风卷起几片枯叶，在两人脚边打转。
那道残影没有消散，她站在识海中央，紫色长袍破损，眉心的火焰微弱跳动，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。指尖那一滴血悬在空中，久久未落。
楚寒没动，他想拔剑，可体内经脉象是被什么堵住了，灵力流转滞涩。斩天剑在鞘中轻鸣，血晶微光一闪，又暗下去。
残影开口了，声音很轻，却直接落在神魂深处。
“混沌体，需以情证道。”
八个字落下，楚寒心口猛然一烫。魔纹从胸口蔓延至脖颈，皮肤下浮现黑色纹路，像被点燃的引线。他咬牙，右手用力按住剑柄，指节发白。
“这不可能。”
他楚寒一路靠战斗杀上来，每一次濒死搏杀，系统吞噬对手武道残意，修为暴涨。他信的是拳头，是剑，不是什么“情”。
可魔纹的灼烧感真实存在，那不是痛，而是一种更深的撕裂，仿佛有某种法则正在强行改写他的本质。
残影抬起另一只手，掌心浮现出一道红线。红线断裂处冒着紫焰，缠绕着一丝金光。
“你斩过它一次。”她说，“万年前，星河之巅。”
记忆碎片瞬间涌入，画面炸开……
苍穹裂开，群星坠落。楚寒站于虚空尽头，手持一柄与斩天剑同源的巨剑，对面是披着紫金凤袍的女子。她没有说话，只是看着楚寒，眼神平静。
腕间红线相连，金丝缠紫焰。
他挥剑，剑光划过，红线断裂。血雨洒落，染红整片星域。她的身影开始崩解，轮回紫焰逆流回天，化作一场焚尽万物的灾劫。
那一剑，不是为了断情，而是为了封印混沌本源。而她，是镇压阵眼的祭品。
记忆戛然而止。
楚寒喘了一口气，额头冷汗滑落。他想摇头，想说这不是真的，可识海里的残影正盯着他，那双眼睛和现实中一模一样。
“你骗我。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，“你说过，命运由我。”
残影轻轻摇头。
“这次换我护你。”她说，“但你要走的路，不能再靠杀戮堆砌。混沌体若不完成情劫，终将反噬自身，沦为无意识的毁灭之躯。”
楚寒冷笑：“所以让我去谈恋爱？在这时候？”
话出口的瞬间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。这种语气，象是从前装废脉少年时的嘲讽腔调。可现在说出来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。
残影没有回答，她只是抬起手，指尖那滴血缓缓飘向楚寒眉心。
接触的刹那，又一段记忆闪现……
北荒女帝宫，雪夜。楚寒母亲抱着年幼的他躲在角落，外面是族人叫骂声。一道紫影破空而至，挡在门前。那人戴着兜帽，看不清脸，只听见一声低语：
“这一世，我来守你儿子。”
然后是刀光，血溅雪地。母亲倒下前最后一句话是：“寒儿……活下去……”
记忆中断。
楚寒猛地后退一步，喉咙发紧。他记得那天夜里有个神秘人出现，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幻觉。没想到……
“你早就来了。”他说，“不止一世。”
残影点头，身形开始变淡。她的袍角化作星尘，随风飘散。
“三世轮回，我都未能护你周全。”她说，“这一次，我不求胜天半子，只求你不孤单赴死。”
楚寒想伸手，可手抬到一半就停住了。他知道抓不住她，这只是一个用尽最后力量传讯的残影，连实体都没有。
“等等。”他问，“你说情证道……可我已经斩断红线，还能回头？”
残影看着他，嘴角微微扬起，极轻地说了一句：
“你忘了，轮回之力，本就能逆转因果。”
然后，她瞬间消失，识海恢复寂静。
楚寒仍站着，左手死死按住心口。魔纹还在发烫，但热度在减退。斩天剑不再震动，血晶的光芒也沉了下去。
他闭上眼，再睁开时，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紫金。
不是战斗后的兴奋，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翻涌。象是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裂缝，突然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。
楚寒不信命，可这一刻，他不得不信，有些事早已注定。
墨白站在他身后，察觉到气氛不对。楚寒的气息变了，不再是那种冷硬如铁的战意，而是一种……压抑的震荡。
“主人？”他低声问。
楚寒没有回头，他只是慢慢松开剑柄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
那只手曾经握剑斩过无数敌人，也曾在母亲尸体旁颤斗过。现在它依旧稳定，可心里某个地方，已经裂开了。
远处传来一声鸦鸣，风忽然停了。
楚寒抬起头，望向东边。那里什么都没有，只有密林深处的一片昏暗。
可他感觉到，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。不是敌人，更象是是命运。
斩天剑在鞘中轻轻一震，象是回应某种召唤。
楚寒重新握住剑柄，指节泛白。
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，但他知道，这条路不能再靠单纯的战斗走下去了。
残影的最后一句话，还在楚寒耳边回响。
“你忘了，轮回之力，本就能逆转因果。”
楚寒的嘴唇动了动，没发出声音。
下一瞬，眼角有一滴液体滑落。
不是汗，也不是血，它落在脚边的泥土上，砸出一个小坑，迅速被干涸的地表吸走。
楚寒站着不动，目光死死盯着前方。
墨白屏住呼吸，不敢再问。
风再次卷起落叶，扫过两人脚边。
楚寒的右手缓缓抬起，指向东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