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从落石镇外刮进九幽密林，吹得枯叶翻滚。楚寒站在林边，脚底踩着一块凸起的砖石，正是南宫玥离开前停留的位置。他没多看一眼，抬腿迈入。
林中无光，树干扭曲如骨爪，地面铺满腐叶。楚寒每走一步，斩天剑就在鞘中轻震一次。那震动不是来自外界，而是体内的东西在回应什么，他知道里面有什么。
《九幽魔典》就在这片林子深处，埋在某棵古树之下，和血晶、星图、混沌体一样，是前世因果的一部分。就算楚寒不用去找它，它也会来找楚寒。
楚寒走得不快，左手始终贴在剑柄上。指尖能感觉到金属的凉意，也能感觉到自己脉搏的跳动。胸口那个与星焰同步的印记，现在烫得象烧红的铁钉。
走到第三十棵树时，地面开始下沉。腐叶被某种力量推开，露出一截黑石台基。上面刻着残缺符文，和他眉心星图的纹路一致。
楚寒蹲下，伸手去碰，手指刚触到石头，体内立刻炸开一股热流。
不是灵力，也不是杀意，是一种更原始的东西，象是沉睡万年的野兽睁开了眼。
楚寒的经脉突然收紧，像被无数把刀同时割开。左臂青筋暴起，皮肤下有黑色气流窜动，又有一道金光从丹田冲出，与黑气撞在一起。
《太初剑经》忽然震动，这是他在血色婚宴后才真正觉醒的功法，纯粹阳刚，专克阴邪。可此刻它不是在对抗外来力量，而是在和体内另一股气息拼杀。
那股气息来自刚刚接触的石台，也是来自楚寒他自己。
楚寒咬牙，膝盖一弯，单膝跪地。喉咙发甜，一口黑血吐在石台上，瞬间被吸收，符文亮了一下。
他明白了，这不是简单的禁制触发。
而是《九幽魔典》认出了他体内的混沌本源，主动引动共鸣。但它不知道，这具身体里不止有魔典的气息，还有仙帝留下的《太初剑经》。
两股力量本就不可容，如今却在外力刺激下彻底爆发。
楚寒想站起身，却发现双腿不受控制。肌肉抽搐，骨头发出咔咔声。他低头看自己的手，五指已经开始发紫。
系统依旧没有提示音，但杀意等级在飙升。
楚寒能感觉到，就象胸口压了一块越来越重的铁。每一次呼吸都象在吞刀子。眼前开始发黑，耳边响起低语，不是人声，更象是千万亡魂在哭嚎。
他知道再这样下去，自己会不会死，不是被敌人杀死，反而是被自己撑爆。
前世他是仙帝，知道太多禁忌。有些功法不能共存，强行融合只会导致灵力暴走。而现在的情况比预想更糟，《九幽魔典》不只是功法，它是活物。
它想占据主导权。
楚寒用尽力气抬起右手，拔出三寸斩天剑。剑身映出他的脸：双眼泛紫金，嘴角溢血，额角青筋暴突。
他盯着剑刃，低声说：“要战，那就来点真本事！”
话音落下，体内战意猛然沸腾。
不是压制，不是疏导，而是放任两股力量继续冲撞。他要用痛觉维持清醒，用战斗本能扛住崩溃边缘。
果然，系统的反应来了。
【警告！武道残意过剩，请立即战斗！】
文本没有出现，但他“听”到了。那是只有他能感知的意识震荡，像警钟敲在神魂上。
“战斗！”
只有战斗才能释放积累的残意，才能让暴走的力量找到出口。
可现在没人跟他战斗，他一个人跪在密林里，四周死寂。
除非……楚寒猛地抬头。
树影晃动，不是风吹的。
十步外，一具身影从腐叶堆里爬了出来。通体暗红，关节僵硬，脸上没有五官，只有一对燃烧的猩红眼框。
这些正是血傀！
第二具、第三具……接二连三破土而出，一共十具，呈半圆包围之势，悄无声息地逼近。
它们没有攻击，也没有停步，只是一步步靠近，象是在等待某个信号。
楚寒浑身都动不了，经脉里的撕裂感越来越强，黑气和金光在他皮肤下游走，象两条蛇在争夺躯壳。他只能跪着，右手死死攥住剑柄，指节发白，指甲缝渗出血来。
血顺着剑鞘流下，斩天剑抖得更加厉害。
楚寒知道这些血傀不是偶然出现的，它们和魔典有关，和阎无血有关，甚至可能和楚家当年的灭门之夜有关。但现在想这些没用。
楚寒必须活到，自己能出手的那一刻。
一具血傀走到距他三丈处停下，其馀九具也同步停步。它们围成一个圈，将楚寒困在中心位置。
楚寒喉咙滚动，咽下又一口涌上的黑血。他尝试调动一丝灵力，结果胸口剧痛，差点直接昏过去。
《太初剑经》仍在抵抗魔典气息，两者谁也不退。
系统警告持续不断。
【警告！武道残意过剩，请立即战斗！】
【警告！宿主生命体征下降至临界值！】
【检测到高危威胁，建议激活战斗反馈机制！】
“建议个屁！”
楚寒心里骂了一句，他哪还需要建议？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。
可就在这时，他发现一件事。
血傀虽然围住了他，却没有发动攻击。它们站着不动，眼中的魂火稳定燃烧，仿佛在等什么。
等他死？还是等他彻底失控？
楚寒忽然笑了，嘴角咧开，带出血丝。
“你们……在怕什么？”
他声音沙哑，几乎听不清，但他却说了出来。
下一秒，体内传来一声轰鸣。
象是某种封印裂开。
眉心星图骤然发烫，一道紫金光芒从额头射出，照在最近的那具血傀脸上。
血傀猛地后退半步，其他九具也随之晃动。
楚寒有所察觉，它们怕的不是他现在的状态。是即将觉醒的东西，楚寒还没赢，但已经不是猎物。
楚寒低头，看着插在地上的斩天剑。
剑身还在震，不是因为恐惧，而是因为兴奋。它也感觉到了，战斗的到来。
楚寒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左手，抹掉嘴角的血。
然后，缓缓地，把剑往回推了一寸。
剑入鞘，动作很慢，但完成得很稳。
楚寒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，要么在战斗前就被撑爆，要么在死亡边缘突破极限，没有第三条路。
血傀重新开始移动，这次步伐加快，离他只剩两丈时。
楚寒闭上眼，再睁开时，瞳孔已变成紫金色。
他仰头，对着漆黑的天空，发出一声低吼。
声音不大，却震得整片密林簌簌作响。
十具血傀，同时顿住。
下一瞬，楚寒的身体向前一倾，整个人蜷倒在地，右手仍紧紧握着剑柄。
斩天剑的剑穗垂下来，沾上了泥土和血迹。
血傀再次逼近，离他只剩一步之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