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走进落石镇主街时，风沙刚好停了。他脚步不快，左手垂在身侧，指尖轻轻碰着斩天剑的剑鞘。那把剑刚吸收过血晶，现在还带着一丝温热，象是体内有东西在跳。
楚寒没有直接去茶摊，而是靠在巷口石墙边站了片刻。目光扫过屋檐、窗框、晾衣绳，最后落在街对面那张木桌前的身影上。
南宫玥低着头，正在倒茶，手腕翻转的动作很稳，但楚寒注意到她右手小指微微抽了一下，这是她设下禁制前的习惯动作。
他知道，情报要来了。
南宫玥察觉到他的靠近，没有抬头，只是将一缕炼器火苗悄悄渡入茶壶。水汽升腾的瞬间，她用指尖蘸着热茶，在桌面划出一道弧线。那茶水没有散开，反而凝成一张人脸的轮廓，眉骨高耸，左眼戴着骷髅眼罩，嘴角扬起一抹冷笑。
是阎无血。
“三日后，天机阁血祭开启。”她声音压得很低，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，“他要用三百修士魂魄祭炼魔种。”
话音未落，一阵脚步声从街口传来。三个穿着玄天宗灰袍的弟子走了过来，领头那人瞥了楚寒一眼，嗤笑出声。
“这不是楚家那个废脉吗？怎么，现在连茶摊这种地方都能让你逛了？”
另两人跟着哄笑，一人故意撞向楚寒肩膀，却被一股无形力道弹开，跟跄几步才站稳。
楚寒没动，也没看他们。他的眼睛盯着桌面，那幅由茶水勾勒的阎无血画象已经开始模糊。
南宫玥袖中手指一弹，一道无形符纹封住残迹，表面却做出害怕的样子，低头赔笑：“几位大人息怒，小女子这就添茶。”
玄天宗弟子冷哼一声，在另一张桌子坐下。其中一人还特意把椅子拖得吱呀响，显然是冲着楚寒来的。
南宫玥端起茶壶走过去，脸上挂着怯懦的笑容，实则神识早已锁住方圆三十丈。她眼角馀光扫见屋顶瓦片微动，立刻判断出有人潜伏。但她不动声色，只将一杯茶放在桌上，杯底与桌面轻碰两下，这是机关师传递坐标的暗语。
楚寒站在五步外，看似漫不经心，实则神魂已铺展开来。他前世身为仙帝，对符纹气息极为敏感。
虽然茶水图象已被抹去，但他仍从桌面残留的灵力波动中读取到了关键信息：阎无血将在三日后子时进入天机阁地库，激活血祭大阵，目标不仅是夺取《天机策》，更是要唤醒埋藏在地底的九幽密林入口。
楚寒记下了，随后转身，迈步离开。
玄天宗弟子见他走人，更加得意。“看见没？废脉就是废脉，连句话都不敢回。”
“听说他还杀了叶无痕的心腹柳烟？我看是他自己逃命吧。”
“管他呢，反正活不过这个月。”
他们说得大声，就是为了让楚寒听见。
楚寒没回头，步伐也没有变化。但就在他走出十步的刹那，斩天剑在鞘中轻轻震了一下。不是因为愤怒，而是系统有了反应，体内的战意正缓慢上升，像沉睡的野兽睁开了眼。
他知道，危险临近了。
楚寒拐进东侧窄巷，在阴影里停下。背贴着土墙，右手缓缓按上剑柄。眉心那道星图微微发亮，一闪即逝。
刚才那一幕，楚寒看得清楚：南宫玥在抹去画象的同时，留下了一丝极细的灵线，顺着茶水渗入地下。那是微型追踪虫的引信，只要阎无血踏入中州范围，就会自动激活。
这女人比他想象的更狠，楚寒闭了会儿眼，脑海闪过几个画面：墨白退走时的眼神，血晶炸裂时的红光，还有萧紫鸾化作星焰前的最后一句话——“别让他们毁了你”。
楚寒睁开眼，呼吸平稳。
现在他知道了三件事：第一，阎无血要动手。第二，地点是天机阁。第三，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局。
否则，一个疯批少主，断然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公开露面。幽冥殿想借这场血祭，逼出某些隐藏势力，甚至可能是冲着他来的。
楚寒摸了摸胸口，那里有个印记，和星焰同步跳动。虽然萧紫鸾不在身边，但她留下的力量还在。南宫玥也没暴露，任务完成得干净利落。
至于那几个玄天宗弟子，不过是跳梁小丑。
真正的问题是屋顶上的黑影，那人一直没动，直到楚寒离开才悄然撤离。速度快，落脚无声，明显受过专业训练。不是普通探子，更象是杀手。
楚寒靠在墙上，没有再动，他在等。
等南宫玥收摊，等街上人流散去，等夜幕彻底降临。
他知道，今晚不能睡。
南宫玥收拾完茶具，把最后一个杯子翻过来。
杯底刻着一行小字：“若见断剑，即为故人。”
南宫玥用布擦了擦，又放回去。然后她走到柜台后，从木板夹层里取出一枚铜钱大小的金属圆片，轻轻按进耳后皮肤。那是她最新研制的监听蛊，能捕捉百丈内所有对话。
做完这些，她锁上门，提着竹篮往镇西走去。路过巷口时，她脚步微顿，朝阴影处看了一眼。
楚寒站在那里，一动不动。
她没说话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，然后继续前行。
楚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，才缓缓抽出半寸剑刃。剑身上那道暗红色纹路仍在跳动，像心跳。
他盯着它看了几秒，忽然低声开口：
“你想让我打哪一场？”
剑没回答，但它震了一下，就象在点头。
远处传来打更声，一下，两下。戌时已过，镇上灯火渐稀。楚寒依旧站在巷口，身影融入黑暗。他的眼睛盯着茶摊方向，那里有一块砖石微微凸起，南宫玥临走前踩过的地方。
他知道，下面埋了东西，可能是地图，也可能是机关零件，也有可能是一条通往九幽密林的路。
他没去挖，因为他知道，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。
而这一场，必须赢。
楚寒松开剑柄，抬手揉了揉左眉骨上的疤痕。那里隐隐发烫，象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。
街角风起，吹动楚寒的粗布衣角，他站着没动。
一只黑色小虫从茶摊地砖缝隙中爬出，沿着墙根迅速移动，最终钻进一条排水沟，消失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