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睁开眼，喉咙里泛着铁锈味。他左手撑地，指尖压进碎石缝，右手还搭在腰间断剑上。那把剑在抖，震得掌心发麻。
萧紫鸾站在他前方三步远，轮回紫焰刚稳住身形就察觉不对。她抬手想探残兵，紫焰化丝缠向剑身，可那丝火刚触到金属，就被一股黑红气流反掀回来，打在她手腕上，皮肤立刻焦了一圈。
“里面有东西。”她说完这句话，残兵炸了。
碎片飞溅，却没有落地。每一块都在半空停住，像被无形的手托着。一道身影从裂开的剑核中缓缓走出，踩在悬浮的碎片上，如踏台阶。
左脸慈眉善目，象是讲经的老僧。右脸腐肉翻卷，骨头外露，像从坟里爬出的恶鬼。三头六臂的虚影在他背后闪了一下，随即隐去。
楚寒认得这股气息，万年前那一战的画面冲进脑海……仙帝殿前，他持剑斩下，一尊即将踏入天道的存在被硬生生劈落幽冥。那人临坠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，眼里没有恨，只有笑。
现在这笑容又出现了。
“你终于醒了。”
阎罗老祖开口，声音象是两具喉咙同时发声，一个低沉如钟，一个尖锐如刮铁，“等你这一世，我吃了十万魂魄，炼了三千尸王，只为让你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光。”
楚寒没动，经脉还在裂，五脏像被碾过。往生盾护住了心脉，但身体仍是废的。他只能靠混沌体本能压住内伤，一点一点把力气攒回指尖。
老祖低头看他，像看一只蝼蚁。“你以为封印就能断因果？你斩我仙骨，夺我道基，让我永世不得超脱。这一世，我要你跪着看我踩碎你所有珍视的东西。”
话音落，魔爪暴涨。
百丈长的黑气凝聚成巨手，五指张开直扑萧紫鸾。她反应极快，紫焰瞬间凝成屏障，可那屏障刚成型就被撕开，火焰倒卷回她胸口，整个人被拍得后退数丈，撞在断裂的梁柱上。
她咳血，还想再起。
老祖冷笑：“轮回女帝？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枚棋子。”
楚寒一动，他咬破舌尖，一口血喷在断剑上。魔剑嗡鸣，紫金光芒从瞳孔炸开。他跃起，剑走直线，不带花哨，一剑刺向老祖眉心。
剑尖穿颅，却没见血。
老祖站着不动，脸上连皱都没起。他抬起手，轻轻拨开剑刃，像掸灰。“我说过，你杀的只是投影。”
下一瞬，魔爪已扣住萧紫鸾咽喉。她挣扎，紫焰狂舞，可那火焰碰到黑气就熄，象是被活活掐灭。她张嘴想喊什么，一道血符粘贴她嘴唇，声音立刻被封住。
楚寒再斩，剑光横切，斩断魔爪一根手指。黑血洒落，落地即燃，烧出一个个扭曲人脸，惨叫几声便消散。
可这点伤对老祖毫无影响，他脚下的残兵碎片开始旋转，形成一个血色旋涡。空间扭曲，裂缝出现，像被人用刀划开的布。
“你要去哪？”楚寒嘶吼。
“去你追不到的地方。”老祖笑了，“去你最怕的地方。”
裂缝扩大，吞下老祖与萧紫鸾。最后一刻，萧紫鸾转头看向楚寒。她的眼睛还在动，嘴唇被符纸压着，可眼神分明在说：别来。
随后萧紫鸾消失不见。
裂缝闭合，空中留下一道血色咒印，缓缓转动。上面刻着古老符文，象是用千万人骨磨成的墨写就。
楚寒落地，单膝跪地。魔剑拄在地上，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。他抬头盯着那咒印，瞳孔里的紫金光芒沸腾不止。
他想起墨白炸成光点时的笑容，想起南宫玥昏倒前喷在书页上的血。想起萧紫鸾每次替他挡下天罚时，眉心火焰跳动的样子。
这些人都在为他而死，而那个本该被封印万年的仇家，现在正抓着他最重要的人，走进时空裂隙。
楚寒慢慢站直，断剑抬起，指向天空。
“阎罗。”他说话很慢，每个字都象从牙缝里挤出来，“这一世，我不再斩你。”
他顿了一下，剑尖微颤。
“我要你万劫不复。”
风从破殿吹过，卷起碎瓦和断旗。那面楚家的旧旗落在他脚边，旗角烧焦，名字模糊。
楚寒没低头看，只是一步步走向那道正在淡去的血色咒印。
咒印还在转，速度变慢。他知道它快消失了。只要它一灭，就再也找不到入口。
楚寒必须在它消失前冲进去，可他的经脉还没愈合，混沌体只能维持基本行动。强行催动魔剑，只会让伤势更快崩解。
他不管，左手握紧剑柄，右手按在胸口。那里有往生盾残留的力量，还有南宫玥渡过的纯阳之气。他把这两股能量全逼向丹田，哪怕经脉会因此彻底碎裂。
魔剑发出哀鸣，象是知道主人要拼命。
楚寒迈出一步，地面震动。不是地震，是他的脚步太重。每走一步，就有血从七窍渗出，滴在废墟上，连成一条线。
第二步，腿骨发出裂响。第三步，魔剑开始吸收他自身灵力，反哺战意。这是系统在回应他的杀心。第四步时，血色咒印只剩一丝轮廓。
楚寒冲了过去，剑尖刺向最后的光影。
空间被撕开一道口子，比刚才小得多，边缘不规则，像被野兽啃过。
他跳了进去，身体穿过裂隙的瞬间，耳边响起无数声音。
有母亲临死前的低语，有墨白跪地结印时的怒吼。有萧紫鸾第一次叫他名字时的轻声。
还有他自己，在万年前那一战结束时，对天地说的最后一句话：
“若因果不灭，我便逆命到底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