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手指刚触到发簪,那截断剑穗便微微颤了一下,象是感应到了什么。他没收回手,也没抬头,只是盯着簪尾的裂口,那里曾被星魂熔炼过三次,如今却重新出现一道细痕,象有人用刀在命运上划了第二笔。
北方天际开始扭曲,不是裂缝,而是空间本身在折叠。紫光自虚空中渗出,凝成旋涡轮廓,边缘泛着黑焰般的波纹。
风停了,焦土上的灰烬不再飞扬,仿佛时间也怕惊扰这一刻。
一道身影从旋涡中走出,她穿紫金凤纹袍,眉心火焰微弱如残烛,脚步轻得不象踏在大地,倒象是踩在记忆的薄冰上。
南宫玥呼吸一滞,墨白的重剑无声滑入掌心。
楚寒仍蹲着,一手握簪,一手按地。魔纹在他左臂跳动,不再是金色,而是近乎透明的琉璃色,象是即将蜕变为另一种存在。
女子未语,只抬起手,掌心托着半块玉佩。那玉佩染血,血迹未干,表面刻有龙鳞纹路,与楚寒手中的那一半恰好对称。
楚寒终于站起,一步跨出,两步逼近,直到距离她三尺才停下。接近后方才看清,她的身形由光粒构成,每一寸都在缓慢消散。
“你本不该回来。”楚寒说。
她没回答,只是将玉佩向前一送。玉佩离手瞬间,楚寒手腕一翻,自己的那一半已迎上。两块玉佩相碰,并未发出声响,反而象是吞噬了所有声音,连风都静了一瞬。
轮回紫焰自他掌心喷涌而出,缠绕玉佩接缝处。南宫玥疾步上前,指尖凝出一枚冰晶,轻轻点在玉佩背面。冰晶融化,化作符文锁链,与紫焰交织成网,强行压制玉佩内部暴动的能量。
墨白双剑插入地面,剑气呈环形扩散,形成屏障。
天穹之上雷云骤聚,一道白光劈下,却被屏障弹开,在空中炸成无数光点,如灰蝶四散。
玉佩嗡鸣加剧,裂缝逐渐弥合。
楚寒感到一股熟悉的法则之力,自玉佩中涌出,那是万年前他亲手封印混沌本源时留下的最后一道禁制。它本该随他神魂一同湮灭,如今却被女帝以残念带回人间。
“你在透支自己。”他说。
虚影微微偏头,似笑非笑,抬手轻抚他右眼。那一瞬,紫金重瞳深处浮现出一片星河,短暂而清淅。
玉佩终于合二为一,整片大地猛然震颤,地底传来龙吟,不是嘶吼,而是低沉的、臣服般的共鸣。
一道赤红火线自远处地脉延伸而来,所过之处岩石熔化,却不生热浪,反倒凝结出层层霜花,火与寒同时存在,悖逆常理。
地面轰然炸开,一条火龙冲天而起,通体赤红,鳞片间流淌着暗金色纹路,龙角断裂处残留着楚家祖祠的符印痕迹。它是当年楚家灵脉所化,在夜袭那一夜被斩断地脉后沉眠地下,历经百年怨气侵蚀,竟未死去,反而因混沌本源渗透而进化。
火龙盘旋一周,俯首降至楚寒面前。
他伸手,按上龙首的刹那间,火龙身躯崩解,化作滚滚洪流,顺着他的手臂涌入经脉。剧痛随之爆发,骨骼一根根碎裂又重组,血管如被熔铁灌注,七窍渗血,衣袍瞬间被浸透。
系统首次浮现模糊警示:【经脉重构中,存在37失控概率。若无法引导火流走向奇经八脉,宿主将沦为力量傀儡。】
南宫玥咬破舌尖,精血化雾,喷洒在楚寒周身。血雾凝成四棱镜阵,折射出他体内火流轨迹。她看得很清楚,火龙之力正冲击任督二脉交汇处,若此处破裂,意识将彻底剥离。
“引导它走阴维、阳跷!”她喊。
楚寒冷汗直流,牙关紧咬,硬是运转《九转玄冥诀》,将狂暴能量逼入奇经八脉。每一次循环,都有旧伤崩裂,也有新脉生成。他能感觉到,那些曾在生死战中积累的武道残意,此刻全被激活,成为支撑经脉重建的支柱。
火流最终抵达识海深处。
萧紫鸾虚影抬手,指尖凝聚最后一缕星魂,点向楚寒眉心。
那一瞬,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:北荒雪原上的初遇,噬魂渊底她以心头血稳住他暴走的经脉,时空乱流中她燃烧神魂重塑因果线……
随后一切归于清明。
火龙完全融入体内,左臂魔纹已化作龙鳞状图腾,右眼重瞳深处浮现出微型星河。他睁开眼,目光穿透虚空,落在黑漩中心。
旋涡旋转加快,发出古老低语,象是在召唤,又象是在警告。
“走。”他说。
南宫玥收起冰晶,抹去脸上血痕,站到他左侧。墨白拔起重剑,右手搭上剑柄,站在右侧。三人并肩,面对黑漩。
萧紫鸾虚影缓缓后退,身影越来越淡。,她嘴唇微动,留下一句回响:
“这一次……我陪你走到尽头。”
话音落时,她已不见。
楚寒迈步,踏入黑漩。脚下地面化作流光,身体被无形之力牵引上升。南宫玥紧随其后,墨白最后一个跃入。
就在三人身影即将完全消失之际,黑漩中心突然传出一声龙吟,不是来自外界,而是从楚寒体内响起。那声音苍茫久远,带着万年孤寂,却又无比清醒。
他低头,看见自己掌心的玉佩正在发烫,表面浮现出一行从未见过的古篆:
玉佩光芒一闪,随即黯淡。
楚寒抬头,望向旋涡深处。那里没有光,也没有尽头,只有不断旋转的黑暗,象一张巨口,等待吞噬一切。
他的手指动了动,握紧了斩天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