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剑悬在半空，离地三寸，再难寸进。裂缝闭合，最后一缕毒雾翻卷如盖，将他吞没。
左腿断骨外露，血如泉涌，右臂脱臼垂落，肩头塌陷。
斩天剑插在身前，剑脊裂纹蔓延至护手，嗡鸣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。
楚寒靠着剑柄半跪，膝盖压着碎砖，鲜血顺着断裂的胫骨流进鞋底，每呼吸一次，肺腑都象被铁钩撕扯。
毒雾已化液，从七窍渗入，经脉寸寸发黑，肌肉僵硬如石。
识海空荡，前世记忆未启，系统沉寂。唯有舌尖残留的血腥味提醒他还活着。
楚寒咬住牙关，左手颤斗着抹过剑脊，魔纹血液黏在裂痕上，紫金光丝游走片刻，勉强稳住剑体不碎。
牙龈崩裂，血混着唾液滴落，他用残存战意在心底划下一句：“我还没死，帐还没收清。”
头顶阵图仍在运转，三十六道血线缓缓旋转，中央魂牌浮现楚天雄面容，双目紧闭，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。
楚寒瞳孔微缩，那不是活人神魂，是傀儡印记，阵眼枢钮在此。
可他动不了，四肢如铸铅，连抬指的力气都被抽走。
斩天剑回应他的只有微弱震颤，仿佛下一瞬就要彻底崩解。
就在意识即将溃散时，一道极寒气息自祠堂外掠来。
南宫玥睁开了眼，她躺在碎石堆里，月白鲛绡裙染满黑纹，指尖冰凉。
刹那间，心口一紧，象是被人攥住了心脏。
她猛地抬头，视线穿过崩塌的墙垣，落在楚寒身上。
楚寒左腿血流不止，半边身子泡在血泊中，右手还死死握着那截断剑。
南宫玥认得那种姿势，正是宁死不倒的倔强。
轮回紫焰自眉心溢出一线，顺血脉流向指尖。
南宫玥知道这火不属于她，而是楚寒曾渡给她的保命之物，如今竟因楚寒濒死之下，气机牵引而复苏。
楚寒撑地欲起，手臂一软，又重重摔下，然而黑纹已蔓延至锁骨处，灵力滞涩如淤泥。
但南宫玥不管，右手猛然拍地，借力前扑，指尖凝出一粒冰晶，极寒，纯粹，锋锐如针。
她盯着魂牌内核，计算角度、距离、风向，哪怕一丝偏差都会触发反震。
南宫玥等不到完美时机，只能赌一把。
“楚寒……！”
南宫玥低语一声，手腕一抖，冰晶脱指飞出。
破空无声，冰晶精准刺入魂牌眉心，咔嚓一声，裂纹炸开。
整幅毒阵光芒骤暗，血线扭曲断裂，空间锁链寸寸崩解。
楚寒感到束缚骤松，体内压力一轻，立刻催动最后一丝混沌气旋，灌入斩天剑。
剑身嗡鸣加剧，裂纹中透出紫金光华，终于没有碎。
他抬头，正看见南宫玥跟跄站起，脸色惨白如纸，唇角溢血。
“你……”楚寒想说话，却被一口黑血呛住。
南宫玥没看楚寒，只死死盯着那块碎裂的魂牌。
碎片落地瞬间，她瞳孔一缩，里面飘出一缕血丝，迅速钻入地缝。
“不对……”她喃喃，“这不是终点。”
话音未落，地面轰然震动。
墨白撞破残墙跃入，霜寒剑横扫而出，剑气劈开残馀毒丝。
他落地未停，一步跨到楚寒身边，单膝跪地，将他扛上肩头。
“还能喘气，就算活着。”墨白声音冷硬，手臂青筋暴起，显然强行破阵已伤及经脉。
楚寒伏在墨白肩上，断腿拖地，鲜血一路滴落，他想说什么，喉咙却只能发出嘶哑气音。
南宫玥跟跄追来，刚迈出两步，忽觉胸口剧痛，黑纹急速蔓延，直逼咽喉。
她扶住断柱，喘息道：“别去北荒王城……老祖在噬魂渊底……布了血傀大阵……”
墨白脚步一顿，楚寒艰难转头，目光锁定她。
南宫玥咬破舌尖，强行维持清醒：“他要用整个楚家血脉……激活上古战场遗迹……把你们都炼成傀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地面猛然塌陷。
三人立足之处轰然崩裂，碎石滚落深渊。
墨白反应极快，左手横扫，霜寒剑插入岩壁稳住身形，右手死死扣住楚寒衣领。
楚寒手中斩天剑滑落一半，又被他拼尽全力抓回。
南宫玥失足坠下，墨白侧身一捞，袖中机关凤凰弹出，翅尖缠住她手腕，硬生生将人拽回半空。
三人悬于裂口边缘，脚下是无尽黑暗，风声呼啸如鬼哭。
墨白咬牙发力，试图攀上残垣，可岩层松动，又往下塌了一截。
霜寒剑刃口崩裂，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哀鸣。
楚寒伏在肩头，视线模糊，却仍死死盯着南宫玥。
南宫玥脸色灰败，黑纹已绕颈一圈，嘴唇发紫，却还在摇头：“别管我……快走……血傀一旦激活……谁都逃不掉……”
墨白不答，只将楚寒往上托了托，另一只手猛劈剑柄，震断卡死的剑身，借反冲之力向上跃起。
三丈、五丈、七丈……
眼看就要攀上稳固岩台，忽然，一股腥风自深渊底部冲出。
墨白眼角馀光瞥见，漆黑岩壁上，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，那些符文正在渗血，一滴滴落下，在空中凝成骷髅型状，又迅速消散。
他心头一凛，这不是天然裂缝，是人为挖出来的祭坛信道。
而他们，正往中心坠落。
楚寒在剧烈晃动中勉强睁眼，看到南宫玥怀中《天工谱》突然自行翻开一页，上面浮现出一座倒悬巨城的轮廓，城门处四个古字缓缓亮起：
“匠启天门！”
楚寒想开口，却被下坠气流呛住。
南宫玥突然剧烈咳嗽，一口黑血喷在书页上。血迹蔓延，恰好复盖那四字中央。
刹那间，整本书泛起青铜光泽，一道光束自书页射出，照向深渊深处某一点。
光束尽头，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石门虚影，门缝中伸出一只干枯手掌，掌心烙着与楚寒左臂相同的魔纹。
墨白察觉异样，猛扭头看向那光束方向。
三人下坠速度更快，楚寒的手指在断剑上收紧，指节发白。
南宫玥仰面悬在机关凤凰在线，望着上方逐渐闭合的裂缝，轻声道：“原来……这才是真正的入口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象风吹过锈铁。
下一瞬，光束熄灭，书页合拢，《天工谱》跌回她怀中。
三人继续下坠，黑暗吞没了所有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