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声第三响落下的瞬间，楚寒动了。
左脚踩裂的砖缝还未散尽尘灰，他整个人已如断线弩箭贴地掠出。
祠堂内烛火未晃，梁上馀烬也未飘落，可等楚天雄意识到不对时，背后寒意已刺破衣袍。
肘尖撞在后颈大椎穴的刹那，楚天雄喉头一甜，膝盖不受控地往下沉。
他本能抬手去摸腰间兵刃，却只抓到一片空荡，噬亲匕还在鞘中，而那截断剑，已经横着切进了他锁骨下方三寸。
丝绦断裂的声音很轻，象一根琴弦崩断。
“楚家令”坠地时砸在供桌边缘，翻滚半圈后跌入砖隙，玉佩中央裂开一道笔直缝隙，如同被雷劈过。
这枚传承三百代、像征嫡系权柄的令牌，在触地那一刻发出闷响，象是某个庞大秩序的第一块瓦解之石。
楚天雄终于反应过来，怒吼一声反手要掏骨刃。
可掌心刚凝聚起尸毒真元，黑雾尚未成型，楚寒左臂魔纹骤然亮起，紫金色纹路顺着经脉爬升至肩胛，整条手臂仿佛被熔岩灌注。
“以战证道状态激活！”
无声的提示没有出现，但楚寒知道它来了。
每一次生死搏杀前，体内都会涌起这种近乎饥饿的躁动，象是前世仙帝的残魂在低语：“杀，就能变的更强。”
尸毒黑雾撞上断剑锋口，本该腐蚀铁器、灼伤血肉，可就在接触的瞬息，魔纹一震，竟将三成毒力吸纳入体。
楚寒经脉微胀，随即《九转玄冥诀》自动运转半周，那股阴寒之力非但未伤及内腑，反而被混沌气旋碾碎重组，化作一层薄薄的抗性膜附着在皮膜之下。
他借势往前压步，剑锋顺势拖拽，划开楚天雄颈侧一道血线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可能……”楚天雄跟跄转身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，“你吸收了尸毒？！那是能融金化骨的幽冥剧毒！”
楚寒没有回答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，指尖还残留一丝黑气，正缓缓渗入皮肤。
系统不说话，但它用行动告诉他：敌人越狠，回馈越猛。
楚寒抬头，目光落在楚天雄胸口起伏的位置。
那里，青灰色的血管正从皮下蔓延而出，像蛛网般爬向脖颈与脸颊。
这是尸毒反噬的征兆，当外放的毒力被强行倒推回源，宿主自身就成了毒池。
楚寒五指张开，掌心朝上，将体内压缩过的残馀尸毒顺着指尖逼出。
黑雾缭绕如蛇，缠绕在他掌心旋转三圈，随后猛然按出。
“噗！”
楚天雄胸口炸开一团墨色烟尘，整个人倒飞出去，撞翻整排香炉供案。
檀灰混着纸钱四散飞扬，祖先牌位哗啦倾倒，其中一块砸在他肩头，裂成两半。
楚天雄跪在地上咳血，每一口都带着黑色絮状物。
皮肤开始龟裂，裂缝里渗出腥臭脓液，那是经脉被毒力撑爆的迹象。
楚寒缓步走来，脚步不重，却每一步都让地面微颤。
他弯腰，右脚踩住那半截楚家令，鞋底碾压玉石断面，发出刺耳摩擦声。
“你说晚了？”楚寒嗓音低哑，像砂石磨过铁板，“可我觉得……这局才刚刚开始。”
楚天雄抬起血眼，死死盯着他：“你懂什么……祭坛已启，血脉共鸣不可逆……你逃不出命定之局！”
楚寒冷笑，俯身靠近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命定？那你告诉我，是谁定的命？是你，还是那个躲在地底啃食先祖骨髓的老东西？”
楚天雄瞳孔微缩，楚寒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。
他抽出断剑，剑身轻颤，表面浮现出细密紫纹，那是轮回紫焰残留的印记。
他将剑尖抵在楚天雄咽喉下方，正是方才玉佩悬挂的位置。
“从今天起，楚家不再有废脉。”
“也没有嫡庶。”
话音落，剑锋微挑。
一缕血珠自楚天雄喉结处溢出，顺着剑刃滑落，在地板上滴出一朵暗红梅花。
楚寒收剑入袖，转身走向祠堂深处。
身后，楚天雄瘫坐在倒塌的供桌旁，手中骨刃早已脱手，只剩一只颤斗的手伸向空中，象是想抓住什么早已破碎的东西。
祠堂陷入短暂死寂。
梁上馀烬偶尔掉落一点火星，砸在纸灰堆里，无声熄灭。
楚寒站在最内侧的阴影边缘，背对战场，双眸微泛紫金。
左臂魔纹逐渐隐没，但体内战意仍在沸腾。刚才那一击虽短促，却让他吞噬了足够多的武道残意，灵海六重壁垒隐隐松动。
楚寒不动，也不回头，因为脚下传来震动。
起初只是细微颤动，象是远处有人敲鼓。
紧接着频率加快，砖缝中的灰尘开始跳动，供桌残腿微微移位。
楚寒低头，脚边一块青砖突然拱起半寸。
下一息，裂缝从砖角炸开，蛛网般蔓延至整片地面。
他缓缓抬脚，退后半步，裂缝深处，传来指甲刮擦石头的声音。
很慢，很稳，一下，又一下，象是有什么东西，正在地底慢慢醒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