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手指从族谱上挪开，那滴血的墨迹还在蔓延，像活物般爬过纸面。
他没再看第二眼，香炉下方才是重点。
楚寒俯身，指尖凝出一缕寒气，贴在炉底铜环上。
锁簧咔哒轻响，裂开一道缝隙。
不是机关，是人为暗格，这种手法他太熟了，小时候被关祠堂，就靠这招偷看过族老藏起来的功法残卷。
信纸抽出时带着陈年霉味，泛黄边角卷曲如枯叶。
刚入掌心，一股阴冷顺着经脉往上窜，右眼猛地一烫。
【检测到高阶禁制残留，内容涉及“轮回”关键词，杀意沸腾等级：橙】
系统无声反馈，却让《九转玄冥诀》自行运转半周，体内混沌气旋微震。他扫了一眼信文：
“楚寒血脉已成，取其心炼傀，可控轮回。”
字迹歪斜，墨色发黑，象是用腐血写就。落款处一枚暗红印记，形似倒悬骷髅，边缘缭绕三道波纹——幽冥殿秘印，与南宫家族禁地石门上的封印同源。
原来他们不只想献祭他重续气运，还要把他炼成掌控轮回的傀儡，用他的血，牵动整个北荒的命运轮盘。
楚寒冷笑一声，舌尖抵住上腭，咬破指尖。一滴血珠涌出，顺着手腕滑向掌心。
就在血珠将落未落之际，右眼紫芒暴涨，一缕幽焰自瞳孔深处溢出，顺着指尖缠上信纸。
火焰无声燃起，呈深紫色，没有温度，反而吸走四周空气里的湿气。
信纸从边缘开始碳化，却不落灰，整张纸如沙粒般崩解，最终化作虚无。
焚尽最后一丝墨痕，那缕紫焰竟未熄灭，反而顺着断剑穗残馀的纤维倒流，钻进袖中断剑。
剑身微颤，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紫色纹路，象是干涸河床突然涌出暗流。
楚寒还没来得及收手，门外脚步声骤然逼近。
不是巡逻护卫的节奏，来人而是楚天雄。
此人向来趾高气扬，走路带风，靴底碾碎落叶都要多踩两脚。
而这一次，脚步极稳，落地无声，象是刻意收敛气息，却又掩不住那一丝尸毒真元在经脉中游走的滞涩感。
他知道这里有问题，侧门被一脚踹开，木屑飞溅。
楚天雄立于门口，锦袍未换，手中却多了一柄短戟，通体漆黑，戟刃泛着青灰光泽，正是以九幽尸毒淬炼的“断魂刺”。
他目光扫过供桌、香炉、族谱，最后落在楚寒身上。
“谁让你碰这些东西？”
声音低沉，不象质问，更象确认猎物落网。
楚寒没动，也没藏。他站在原地，左手垂在身侧，右手还搭在香炉边缘，指尖残留一丝紫焰馀温。
“我只是个搬酒的。”楚寒说，“刚才看见香炉晃了一下，怕失火。”
楚天雄眯眼，他当然不信。
一个杂役，敢在子时独自进祠堂？还能避开三道巡夜岗？
但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。
“你刚才烧了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楚寒摇头，“一张旧纸，可能是前人留下的符咒残页。”
“放屁！”楚天雄怒喝，一步踏前，地面砖缝咔嚓裂开，“可我感受到……那明明是轮回的气息！你从哪来的？！”
楚天雄掌心翻转，断魂刺指向楚寒咽喉，尸毒真元凝聚成针状，随时可激射而出。
楚寒依旧不动，可就在对方话音落下的瞬间，他手腕一抖，将袖中断剑甩出。
断剑钉入横梁，正插在祖先牌位上方，剑柄嗡鸣不止。那一缕残存的紫焰顺着剑身蔓延，刹那间点燃整根梁柱。
火焰呈螺旋状攀升，颜色由浅紫转为深靛，映得祠堂四壁光影扭曲，仿佛有无数人影在火中低语。
楚天雄脚步顿住，他死死盯着那火，瞳孔剧烈收缩。
这不是灵火，也不是地脉炎息，这是传说中只有镇守轮回之人方能驾驭的‘轮回紫焰’。
楚天雄曾听老祖提过一次，万年前仙帝陨落时，有一缕紫焰贯穿九霄，焚尽三千怨魂，连时空都为之凝滞。
而现在，它出现在一个废脉少年手里？
“绝对不可能。”
可眼前的事实不容否认，那火焰不仅存在，而且随着断剑震动，开始向四周扩散，沿着房梁、斗拱、雕花一路攀爬，每一寸被点燃的地方，木质纹理都显现出古老的符文，象是沉睡千年的阵法正在苏醒。
楚天雄本能后退半步，他不怕死，但他害怕未知的力量，尤其是这种超出认知的力量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他声音发紧，“你不是楚家的人……你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！”
楚寒终于开口，嗓音平静得不象十九岁少年：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
他抬起右手，那缕紫焰竟从梁上倒流回来，缠绕指尖，象一条温顺的蛇。
“重要的是，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。”
“母亲的名字渗血，是因为她的魂魄还在挣扎。”
“而你们，还想拿我的心脏去控制轮回？”
楚寒向前迈出了一步。
楚天雄握紧断魂刺，尸毒真元灌注全身，皮肤泛起青灰色，指甲变长发黑。
“你以为这点火焰就能吓住我？！这里可是楚家祠堂，三百代先祖英灵在此，你敢放肆，立刻魂飞魄散！”
楚寒笑了，笑得极淡，嘴角只抬了半寸。
“英灵？”
他抬头看向牌位林立的供台，眼中紫金光芒一闪。
“他们早就不在了。”
“你们供奉的，不过是被抽干精魄的空壳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并指为剑，隔空一点，那团缠绕梁柱的紫焰猛然收缩，随即炸开！
一圈紫色波纹横扫而出，掠过所有牌位。
那些刻着名字的木牌瞬间焦黑，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，象是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撞击，想要破壳而出。
楚天雄脸色剧变，他知道这些牌位都有封印，以防先祖残念失控。
可现在，封印正在崩解。
“住手！”楚天雄暴喝，断魂刺脱手掷出，直取楚寒心口。
楚寒侧身避过，反手一抓，将断剑从梁上拔下。
剑身仍在燃烧紫焰，他顺势横斩，一道弧形剑气火浪，劈向地面。
砖石炸裂，裂缝中涌出黑雾，却被紫焰一触即燃，发出凄厉尖啸，象是百万冤魂同时哀嚎。
楚天雄终于意识到，眼前的少年不是闯入者。
他是归来者，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力量，回来清算一切。
楚天雄缓缓后退，背靠门框，手中重新凝聚出一把骨刃，那是他私藏的底牌，以亲族骸骨炼制的“噬亲匕”。
“你以为赢了吗？”他咬牙，“子时三刻，祭坛自启，纯血引一旦激活，你就算有轮回之力也逃不出命定之局！”
楚寒站在原地，断剑垂于身侧，紫焰缓缓熄灭，他看着楚天雄，眼神象在看一具尸体。
“你说得对，我不需要逃。”
“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离开。”
楚寒抬起左脚，往前踏出一步，地板应声龟裂。
第二步落下时，祠堂外传来钟声，悠远沉重，共敲三响。
子时已至，祭坛激活。
远处地下隐隐传来震动，象是某种巨兽正在苏醒。
楚天雄狞笑：“可惜……晚了！”
楚寒却只是轻轻活动了下手腕，袖口滑出半截断剑穗，上面残留的最后一丝紫焰，悄然没入掌心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随后抬头，目光穿透黑暗，直刺楚天雄咽喉。
“你说晚了？”
楚寒轻声说道：“可我觉得，时间刚刚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