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踩碎最后一片枯叶,左臂内侧的魔纹像被烙铁烫过,微微抽搐。
他没停下,反手将断剑藏进袖口,布条缠紧腕骨,动作利落得象是做过千百遍。
血月悬在宅院上空,红光泼洒在青瓦檐角,映得牌匾上的“楚”字泛出铁锈般的暗芒。
门楣垂下的红绸仍在扭动,结成一个倒悬的符印,象是某种献祭的开端。
他贴着断崖边缘下滑,枯藤擦过脸颊,带下一道浅痕。落地无声,身形一矮,钻入后山柴房区的阴影里。
一名杂役正弯腰搬酒坛,麻衣沾满草屑,腰间挂着通行木牌。
楚寒靠近,掌缘切在他颈侧,那人软倒前已被拖进柴堆。三息之内,衣服换了,脸上血迹抹净,连发髻都重新扎紧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粗糙、布茧、毫无灵力波动,活脱一个底层仆役。
远处鼓乐喧天,主殿前灯火通明,宾客往来不绝。
请柬印记在每人肩头闪着微光,无牌者不得入内。
楚寒混进搬运酒坛的队伍,低着头,跟着节奏前行。每一步都踩在心跳间隙,呼吸压到最轻。
穿过两道回廊,进入内宅范围。空气里飘着熏香与酒气,还有一丝极淡的腐味。
楚寒鼻尖微动,那味道藏在檀香底下,却逃不过他的感知,和南宫玥脖颈爬升的黑纹同源,是九幽尸毒的气息,来源处是在主殿方向。
队伍停在台阶下,楚寒捧着酒坛抬头。
楚天雄立于高台,锦袍加身,手持楚家令,正朗声宣读族规:“今夜起,废脉支系永世不得入族谱,终生为奴!违者,逐出宗门,魂钉炼狱!”
话音落下,台下一片附和。
楚寒站在人群外围,手指收紧,酒坛边缘咔地裂开一道缝。
永世为奴?
他娘死那年,也是这人当众踩着他头说:“狗就该趴着。”
那时他不敢动,现在……他笑了,嘴角扯出一道冷弧。
楚天雄腰间挂着一只香囊,绣着暗纹,随步伐轻晃。
每次摆动,那股腐臭便浓一分。毒源就在那儿,以楚家令为引,炼化血脉之力,专破外族真元。
老祖要借他混沌体重铸气运,而楚天雄,不过是条听话的狗。
楚寒放下酒坛,退入侧巷,他需要确认一件事,系统是否还能吞噬。
若在外界生死搏杀才能激活,那潜入祠堂就是送死。
他盯上一名巡夜护卫。归元境二重,佩刀,步伐沉稳,正走向拐角哨岗。
楚寒故意撞上去,肩头一偏,酒水泼了对方半身。
“小子,你是不是瞎啊,感撞老子?”护卫怒喝,伸手擒拿。
楚寒顺势格挡,拳锋擦过对方小臂经脉,气血震荡瞬间爆发。
那护卫闷哼一声,手腕发麻,本能反击,掌风劈向楚寒面门。
就在接触刹那,体内某处轰然炸开。
不是声音,是感觉一股滚烫的战意顺着经脉倒灌进来,像熔岩注入干涸河床。
系统反馈来了,无声无息,却让《九转玄冥诀》自动运转,将对手零星战意尽数吸纳。
楚寒右眼一闪紫金,旋即隐去。
护卫跟跄后退,瞪着他,眼神惊疑:“你……练过?”
楚寒低头,嗓音沙哑:“对不起,大人。”
他弯腰捡起洒落的酒壶碎片,动作卑微,一步步退入阴影。等那护卫转身离去,他才缓缓直起身。
“果然有效。”
哪怕只是短暂交手,哪怕对手弱得可怜,系统依旧能吞。
这意味着,只要动手,就能变强。
他沿着内院信道前行,脚步不再迟疑。前方是祠堂区,三步之外有守卫盘查,每人需出示铜牌方可通行。
楚寒没有铜牌,他只能绕到侧墙,贴着廊柱移动。
指尖划过墙面,触到一道细微裂痕,这是小时候他躲追打时发现的暗道入口,多年未修,如今仍可通行。
刚靠近,两名护卫并肩走来,交谈声清淅传来。
“听说今晚要开启祭坛?”
“嘘,少问。老祖传令,子时三刻,用‘纯血引’开启脉门。”
“哪个纯血?”
“还能是谁?那个废脉小子的母亲十年前就是祭品,这次轮到儿子了。”
楚寒停步,靠在墙边,原来早有安排。
母亲死后,他们还在继续这种仪式。而他活着回来,不是意外,是注定的祭品。
他闭了闭眼,再睁时眸底已是一片冰火交织。
子时三刻,祠堂下方必有密阵。他必须赶在开启前拿到线索。
两名护卫走远,楚寒翻身跃上屋檐,踩着瓦片边缘疾行。风掠耳畔,他听见自己心跳平稳,像战鼓压着节奏。
祠堂侧门就在前方,雕花窗棂透出昏黄烛光。门缝下压着一张泛黄纸页,一角露出“密信”二字。
他落地,贴墙缓行,指尖轻触木门。
门未上锁,推开寸许,一股陈旧纸墨味混着香灰扑面而来。烛火摇曳,照见供桌下方有个暗格,刚刚合拢的痕迹尚未完全闭合。
楚寒蹲下,撬开暗格,取出一卷竹简。
上面写着三行字:
“混沌体现,气运将倾。”
“以血饲阵,可续百年。”
“执行者:楚天雄,监礼人:阎无血。”
竹简背面盖着楚家令印,还有半枚指血痕。
楚寒盯着那名字,阎无血,幽冥殿少主,老祖之子,竟亲自到场监礼。
这场庆典,不只是献祭,更是结盟。
楚寒将竹简塞进怀里,正要退出,门外忽有脚步逼近。
他闪身藏至供桌后,摒息。
门被推开,楚天雄走了进来,手里拎着那只香囊。他走到香炉前,将香囊打开,倒出一撮黑灰,撒入炉中。
火焰猛地一跳,由红转青,腾起一缕扭曲烟柱,在空中凝成骷髅型状,持续三息后消散。
楚天雄低声念道:“时辰将至,只待人到。”
说完转身离开,关门落锁。
楚寒伏在桌底,听着脚步远去,缓缓吐出一口气。
香炉下方,那封密信轮廓仍在,但他已不需要再看,他知道怎么做了。
楚寒摸了摸袖中断剑,又探了探怀中竹简,确定都在。
随后站起身,贴着墙根移动,准备从原路返回。
就在他抬脚瞬间,供桌上的族谱忽然震了一下。
一页泛黄纸张缓缓翻起,显出一个名字,那个名字,是他母亲的。
墨迹鲜红如血,正一点点渗出纸面,象是要滴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