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双脚落回地面，斩天剑横于胸前，九百九十九柄光剑虚影环绕旋转，每一寸空间都在震颤。
剑阵内核已濒临湮灭，虚空如纸片般卷曲、剥落，坠入下方无底的黑洞。他能感觉到，时间正在被压缩，法则在崩解，若再迟半息，整片局域都将化为混沌碎片。
南宫玥倒在浮台边缘，机关凤凰残骸闪铄着微弱符文，勉强托住她的身体。她脸色苍白，呼吸微弱，显然已被刚才的能量乱流震伤神魂。
楚寒没有回头，但他知道她还活着，那缕从她身上散出的、属于《天工谱》的细微波动，正轻轻拂过他的后颈。
他左手缓缓收回，掌心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血迹，那是方才将混沌气旋渡入南宫玥体内时留下的。
不是关心，是责任。
南宫玥为楚寒打开了门，而楚寒决不能让她死在门口。
斩天剑仍在震动，剑脊金纹滚烫如熔岩，仿佛有无数战魂在其中咆哮。
它不是在等待命令，而是在逼迫宿主做出选择：要么驾驭它，要么被它焚尽。
楚寒闭眼，第九段仙帝记忆如洪流冲刷识海。那一战，他立于星河之巅，以一剑断三千界柱，只为封印混沌本源。
如今轮回重开，宿敌未伏，他又岂能止步于一座将毁的剑阵？
双足猛然下压，混沌气旋自丹田爆发，顺着经脉奔涌至四肢百骸。
紫金光芒从瞳孔深处扩散，复盖整个眼球。
楚寒低喝一声，前世剑意顺着血脉倒灌入斩天剑脊，金纹骤然亮起，九百九十九道光剑虚影齐齐转向头顶崩裂的苍穹。
空间锚定场形成。
刹那间，坍塌速度减缓，碎石悬停半空，连那吞噬一切的黑洞也停止扩张。这片局域的时间，被强行拉长了三息。
楚寒睁眼，双手握剑，剑尖斜指上方那道模糊的“门影”。他知道那不是出口，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入口，通往更深层的战场。
阎罗老祖的气息虽淡，却如毒蛇盘踞在信道尽头，等着他踏入陷阱。
可楚寒从来不是逃命的人。
“不是你选我。”楚寒声音低沉，却穿透乱流，“是我归来。”
剑起，全身修为尽数灌入剑锋，斩天剑嗡鸣如龙吟，剑刃边缘的空间开始扭曲、撕裂。
一道近乎透明的弧光自剑尖迸发，直劈而上。
“轰！”
空间如琉璃炸裂，黑色裂隙横向蔓延百丈，幽光流转，显露出一条扭曲却可通行的信道。
信道内壁布满古老符文，似曾相识，与南宫家族禁地石门上的铭文同源，却又更加原始、更加森然。
斩天剑剧烈震颤，剑身金纹浮现裂痕，似承受不住这一斩之力。楚寒手臂一麻，右臂魔纹趁机暴起，顺着筋脉向上侵蚀。他咬牙，以混沌气旋反向压制，冷汗顺着眉骨疤痕滑落。
楚寒转身，一步掠至浮台，俯身抱起南宫玥。
南宫玥侧头靠在楚寒肩上，呼吸平稳，但指尖仍在微微抽搐，显然是神魂受创未愈。
楚寒将南宫玥背于身后，用腰间粗布麻绳简单捆牢，随即抬头，望向那条新开辟的信道。
幽光映照下，信道深处隐约有人形轮廓游走，动作僵硬，如同提线木偶。
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混合的气息，那是幽冥殿独有的领域特征。
楚寒迈出一步，一脚踏进信道入口。
就在脚尖触地的瞬间，身后整片剑阵轰然塌陷，黑洞吞噬一切，连光都无法逃逸。
浮台化作尘埃，星辰碑文碎成粉末，曾经的遗迹之地，彻底归于虚无。
楚寒站在信道中央，斩天剑横于胸前，警剔环顾四周。脚下地面坚硬，似由某种黑曜石铺就，每一步都传来沉闷回响。
两侧墙壁上的符文忽明忽暗，象是在呼吸。
突然，四面八方响起低沉笑声。
“小混沌体……你终于来了。”
声音层层叠叠，无法分辨来源，却带着熟悉的阴冷。
楚寒冷笑，脚步未停，背着南宫玥继续向前。
“游戏才刚刚开始。”
那声音再次响起，这次清淅无比，仿佛贴着耳膜低语。
楚寒停下，缓缓转身，斩天剑轻抬，剑尖指向右侧墙壁上一道尚未完全熄灭的符文。
他没有说话，只是将左手按在剑脊，混沌气旋与剑意交融，紫金光芒顺着手臂蔓延至剑身。
墙壁上的符文猛地一闪，随即爆裂。
笑声戛然而止，楚寒重新迈步，步伐稳健，每一步都踩在符文熄灭的节奏上。
信道越来越窄，空气愈发凝滞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。南宫玥的身体微微发烫，似乎是怀中的《天工谱》在回应什么。
楚寒察觉到异样，却没有停下。
他知道，这条信道不会轻易放过他。真正的考验，才刚开始。
前方幽光渐强，信道出现分岔，三条路径并列延伸，各自刻着不同的图腾：一头断角的麒麟，一只折翼的凤凰，一把断裂的剑。
楚寒盯着那把断裂的剑，瞳孔微缩。
那是他腰间断剑的型状。
楚寒抬起斩天剑，剑尖指向中间那条路。刚要迈步，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心跳声。
不是他的，而是南宫玥的心跳。
可她明明已经陷入昏迷，心跳却在加速，仿佛被什么唤醒。楚寒皱眉，正欲查看，南宫玥突然睁开眼，目光空洞，嘴唇微动。
“别走中间。”
声音沙哑，不象她平时的语气。
楚寒顿住一脸黑线，南宫玥却又闭上眼，呼吸恢复平稳，仿佛刚才只是幻觉。
他盯着中间那条路，斩天剑轻轻震颤，剑尖微微偏移，指向左侧。
左侧图腾是断角麒麟。
楚寒记得这个图案，正是万年前，他曾亲手斩下麒麟的一角，后被镇压在轮回井底。
楚寒冷笑，反而迈出一步，踏入中间信道。
就在他踏入的瞬间，左右两条信道同时塌陷，碎石滚滚而下，彻底封死。身后退路已断，前方幽光深处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。
象极了母亲临死前的那一声。
楚寒眼神一冷，握紧斩天剑，继续前行。
信道尽头，一道人影静静伫立，背对着他，披着黑袍，手中握着一面青铜古镜。
镜面朝外，映出的却不是楚寒的脸。
而是另一个他，此人身穿帝袍，手持完整斩天剑，脚下尸山血海，眼中无悲无喜。
黑袍人缓缓转头，露出半张枯槁的脸。
楚寒停下脚步，斩天剑横于身前。
那人却开口，声音与刚才的叹息声一模一样。
“你说，谁才是钥匙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