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底那声道轻笑声落下，楚寒的左脚终于踩实。
裂口边缘的铭文在血火中扭曲成锁链状纹路，顺着靴底缠上小腿。他没有退，也没有再说话，只是将断剑横于胸前，掌心旋涡印记旋转得越来越快，仿佛要撕开皮肉钻进骨髓。
青铜巨门后的空间在震颤，不是因为笑声，而是因为门内有东西在回应他的名字。
楚寒一步跨入，门后无光，却亮着七根石柱，围成环形数组，中央悬浮着半截古剑。剑身锈蚀，刃口崩裂，可哪怕隔着十丈距离，楚寒的眉心已渗出血线，那是前世仙帝之魂与本命兵刃的共鸣。
右臂魔纹再度暴起，这一次不再是反噬，而是渴求。经脉深处传来撕裂感，象是有千万根针在刺穿神识。他左手紧握族长令，将其按在胸口，强行压制体内翻涌的邪气与战意。
不能失控，此刻若被魔纹夺控，触碰残兵的瞬间就会引爆整个剑阵。
他一步步向前，每踏出一寸，石柱上的符文就熄灭一根。第六根灭时，残剑嗡鸣，剑尖微转，正对楚寒咽喉。
第七根熄灭刹那，楚寒伸手。
指尖触及剑柄的瞬间，整片空间猛然一沉。
残剑剧烈震颤，锈迹剥落如灰蝶纷飞，断口处紫金光流喷涌而出，直冲楚寒腰间那半截断剑。两段残铁尚未相接，空气中已响起万年前的剑啸，千军辟易，天地失声。
断剑自行脱离楚寒腰间，飞向空中，与残兵断口精准咬合。
“咔！”
一声轻响，如锁扣归位。
漆黑剑身浮现一道金色纹路，自剑格蜿蜒至剑尖，形似龙脊。剑脊中央，两个古字缓缓凝实：斩天。
楚寒双眸爆闪紫金，第九重记忆碎片轰然解锁。
画面中，他立于九霄云巅，脚下是断裂的天柱，面前是仙魔共主的头颅高悬虚空。他举剑，一斩而下。
“吾名楚寒，持钥归来！”
现实与记忆重叠，楚寒嘴唇未动，声音却如雷霆炸开。斩天剑在他手中轻轻震颤，象是认主后的低语。
系统依旧沉默，但脊椎深处的战意已沸腾到极点，每一节骨头都在鸣响，仿佛整片天地都在臣服。
四周石柱接连炸裂，碎石还未落地便化为齑粉。虚空出现蛛网状裂痕，一道道黑色缝隙在空中蔓延，如同玻璃被无形巨锤击中。
剑阵开始坍缩，南宫玥的身影从侧方裂隙冲入，机关凤凰展开双翼形成护盾，堪堪挡住一根坠落的星辰碑文。她脸色发白，指尖掐着逆溯符的残角，声音急促：“快走！封印要塌了！”
楚寒没有动，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斩天剑，剑身如墨，倒映出他左眉骨的疤痕与紫金交织的双瞳。那一刻，废脉少年、寂灭躯壳、被族人踩进泥里的过往，尽数焚尽。
他不是来逃命的，他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“我还没试过它的完整形态。”楚寒缓缓抬剑，剑锋指向头顶崩裂的苍穹。
南宫玥瞳孔一缩，她看见楚寒的影子在地面拉长，竟与斩天剑的轮廓完全重合。更诡异的是，那影子的剑尖，正对着她的方向微微偏移了一寸。
不是错觉，是剑在锁定目标。
南宫玥张了张嘴，想喊什么，却被一股无形压力压住喉咙。机关凤凰发出哀鸣，双翼上的符文正在褪色。
楚寒站在原地，气息与剑合一。若此时撤离，斩天威能无法激发，之前所有挣扎都将白费。他必须在这里，完成最后一道认证。
他闭眼，再睁时，双瞳已化作纯粹的紫金，不见眼白。斩天剑轻轻震颤，剑脊金纹流动如活物，剑刃边缘浮现出一层几乎透明的波纹，那是即将突破空间壁垒的征兆。
南宫玥终于明白楚寒在做什么。
楚寒不是要逃，他是想在剑阵毁灭前，把这把剑的真正力量，试出来。
“你疯了！”南宫玥嘶喊，“空间一旦塌陷，谁都救不了你！”
楚寒没回答，他只是抬起左手，轻轻抚过剑脊。
那一瞬，剑身金纹暴涨，整片空间的坍缩速度骤然减缓。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，在替他们争取时间。
南宫玥愣住，她记得这种波动《天工谱》残页记载的“逆溯锚定”，唯有上古神器在激活终极形态时，才会短暂冻结局部时空。
可这不该发生在现在，斩天剑还未完全觉醒，楚寒也未曾施法，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？
除非……这把剑，早已认主。
只是等了一个万年，等它的主人亲手唤醒它。
楚寒双手握剑，剑尖斜指地面。他双腿微曲，重心下沉，象是在积蓄力量。斩天剑的震颤越来越强，剑刃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，形成螺旋状气流。
南宫玥被逼退三步，机关凤凰发出警报般的鸣叫。
她看到楚寒的衣袍开始燃烧，不是火焰，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能量在溢出体表。他的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魔纹，与斩天剑上的金纹隐隐呼应。
这不是融合，这是共鸣，是兵器与宿主，共同迈向更高维度的前兆。
“快停下！”她再次大喊，“你现在强行催动它，只会加速空间崩溃！”
楚寒缓缓抬头，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，不是笑，更象是战斗本能的本能反应。
“你说错了。”楚寒声音平静，“不是我催动它。”
他顿了顿，斩天剑猛然上扬，剑锋划破虚空，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光痕。
“而是它，在摧毁我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整座剑阵的内核局域陷入绝对寂静，连崩塌都停了一瞬。
南宫玥屏住呼吸，看见楚寒的双脚离地三寸，悬于空中。斩天剑横于胸前，剑身金纹流转，竟在周围勾勒出一座微型剑阵虚影——九百九十九柄光剑环绕旋转，每一柄都蕴含足以斩碎灵海境强者的杀意。
这才是斩天剑的真正形态，不是武器，而是战场。
楚寒双目闭合，体内混沌气旋疯狂运转，吸收着从斩天剑中溢出的古老战意。每一次心跳，修为都在攀升。灵海五重巅峰……六重……七重……
他没有停下，也不能停下。
因为斩天剑还在震动，震动得越来越剧烈，象是在催促他做最后一件事。
南宫玥突然意识到不对，她猛地抬头，看向头顶那片即将彻底碎裂的穹顶。
原本应该是黑暗的裂隙深处，此刻竟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轮廓。
象是一扇门，又象是一口棺。
而斩天剑的剑尖，不知何时，已悄然转向那道轮廓。
楚寒睁开眼，紫金双瞳中，倒映着那扇门的影子。
他双手握紧剑柄，全身肌肉绷紧，双脚缓缓落回地面。
斩天剑的剑锋，一寸寸抬起。
南宫玥想冲上去阻止，却发现自己的影子被钉在了地上。
机关凤凰发出最后一声悲鸣，化作光点消散。
楚寒站在崩塌中心，握剑抬头，衣袍猎猎。身后是坠落的星辰碑文，前方是未知的深渊。
他未曾后退，亦不再言语，只待一斩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