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站在原地,脚下那朵墨绿色花苞微微颤动,中心的眼状纹路似有开合之意。他掌心的紫金火焰只剩一线微光,在指尖跳跃如将熄的灯芯。体内的混沌气旋仍在运转,却不再狂暴吞噬,而是缓慢回流,像退潮后的暗涌,蛰伏于经脉深处。
他没动,也不敢动,方才那一战耗尽了力气,七窍渗血未止,右腿骨裂处传来钻心钝痛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。可更危险的是识海,那里有一股原始冲动在低语:吞,撕开,碾碎一切靠近的东西。若不是轮回紫焰残存一丝清明,他早已化作无意识的噬毒凶兽。
风停了,毒瘴却未散,反而更加凝实,如墨云压顶,层层叠叠朝他头顶汇聚。
就在这死寂之中,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不疾不徐,踏在腐泥之上竟无声无息,仿佛她本就属于这片绝地。
楚寒抬起眼皮,视线穿过翻滚的毒雾。
一名女子缓步而来,月白鲛绡裙纤尘不染,发间玉簪雕着细小机关纹路,腰间挂着几枚铜制工具。她手中托着一卷古册,青铜封皮上刻着断裂的锁链与一只闭合的眼。
来者正是南宫玥,她走到距他三步之处停下,目光落在他眉心那道旋涡状纹路上,又缓缓移向掌心尚未愈合的血痕。
“我找了你三天。”南宫玥说道:“万毒沼泽死了十七个探路的弟子,就为了确认你是不是真进了这里。”
楚寒喉咙干涩,声音沙哑:“你怎么进来的?这地方连归墟境都会被毒蚀成渣。”
“我能进来,是因为这东西认你。”她举起手中的古册,“《仙帝手札》全本。”
“它从三天前就开始震动,象是感应到了什么……或者说,等了太久。”
楚寒盯着那册子,体内残意忽然躁动,不是战斗时的沸腾,而是一种近乎臣服的震颤。
南宫玥将手札递出:“接住!”
楚寒迟疑了一瞬。他知道此刻自己极不稳定,任何外力介入都可能引爆体内那团混沌。
但他还是伸出了手,指尖触碰到青铜封皮的刹那,异变陡生。
掌心皮肤下浮现出一道黑色魔纹,形如扭曲的符印,边缘蠕动如活物。
与此同时,腕间紫金火焰骤然腾起,自动缠绕手臂,形成一道火环护住心脉。
南宫玥瞳孔微缩:“果然……和《天工谱》最后一页记载的一模一样。”
“什么记载?”楚寒咬牙,试图压制魔纹蔓延,却发现它顺着经脉向上爬行,竟与前世记忆碎片产生共鸣。
“你以为你是废脉?”南宫玥盯着他的眼睛,“不,你是被封印的混沌之体。”
“‘寂灭’不是天生缺陷,是人为镇压。”
“这道封印用了九重禁制,其中三重来自上古炼器宗门,就是我们南宫家的手笔。”
楚寒冷笑:“所以你们南宫家,也参与了对我母亲的围杀?”
“我没有。”她摇头,“但我祖辈留下的记录里写着,万年前陨落的那位仙帝,为避天劫转世重修,自愿以‘寂灭’封印自身血脉,以防混沌之力过早觉醒,毁掉宿主肉身。”
南宫玥顿了顿,声音压低:“而执行封印的人,正是我先祖。”
楚寒沉默不语,南宫玥继续道:“你现在的状态,是封印松动的表现。”
“若无人指引,你会慢慢失去神志,变成只知吞噬的怪物。”
“但若有这份手札……你可以主动破封,掌控力量,而不是被力量吞噬。”
楚寒低头看着手中的《仙帝手札》,封皮上的那只闭合眼似乎微微眨动了一下。
“为什么帮我?”楚寒问道。
“因为你救过我。”她说,“在噬魂渊底,你不认识我,却把最后一口阳气渡给了我。”
“那时候我就知道,你不是命运安排的棋子,你是能改命的人。”
南宫玥后退一步,指尖轻抚腰间一枚铜铃:“这手札只能留在你身边三个时辰,超过时间它会自毁。”
“里面有关于破封的九道阵图、七种引煞法门,还有……一段被抹去的记忆烙印。”
楚寒皱眉:“是被谁抹去的记忆?”
“不知道。”南宫玥摇头,“但烙印的位置显示,那是关于你母亲真正的死因。”
话音落下,远处毒瘴轻轻波动,南宫玥看了楚寒一眼,转身欲走。
“等等。”
楚寒继续开口,“你说这纹路和你们家典籍一致……那你知道,怎么控制它吗?”
南宫玥回头,眼神复杂:“我能教你第一式‘启钥’,但代价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可以!”
“将来若你踏上南宫旧址,替我烧一炷香。”南宫玥轻声道,“不必祭拜,只要让烟升起就行。他们……不该那样死去。”
楚寒点头,示意明白。
南宫玥抬手,指尖凝聚一点银光,轻轻点在他掌心魔纹中央。
“记住,当它发热时,不要抵抗,要引导。让它顺着右手太阴肺经走,到膻中穴为止。若冲破三重关卡,到那时你就迈出了第一步。”
银光入体,魔纹猛地收缩,随即舒展,竟与紫金火焰产生共振。
楚寒闷哼一声,膝盖微弯,几乎跪倒。
“撑住。”南宫玥声音冷静,“这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。如果感觉到疼,说明你还活着。”
楚寒咬牙,额头青筋暴起,体内两股力量交锋,一边是混沌本能的撕裂欲,一边是银光带来的秩序牵引。
十息之后,魔纹沉寂下来,静静伏于掌心,如同休眠的虫卵。
南宫玥收回手,退后两步:“三个时辰后,手札自焚。”
“别在浪费时间。”
她转身走入毒瘴,身影渐淡,最终消失不见。
楚寒独自立于原地,左手紧握手札,右手掌心魔纹微温,紫焰馀烬缭绕臂弯。脚边那朵墨绿花苞轻轻摇曳,花瓣缓缓张开,露出中心那只仿佛正在苏醒的眼睛。
楚寒低头看着泥土中,那滴尚未干涸的暗金血珠,喃喃道:
“封印?”
喉结滚动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那我就破了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