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盘膝坐在腐泥之上,左手紧握手札,右手掌心朝上,银光自膻中穴缓缓回流。那道魔纹不再躁动,却象沉睡的蛇,随时准备咬断他的理智。他没时间尤豫,南宫玥说过三个时辰,现在每一息都在逼近终点。
楚寒闭眼,默念《九转玄冥诀》第一转口诀。
经脉深处蛰伏的混沌气旋应声而动,如潮水般向丹田汇聚。骨骼发出噼啪声响,象是被无形巨力碾碎又重组。寂灭废脉寸寸崩裂,黑雾般的气流从中喷涌而出,带着万年封印的怨怒与不甘。
楚寒牙关咬裂,血从嘴角溢出。
七窍再度渗血,这一次不是毒瘴侵蚀,而是身体在抗拒这股不属于凡躯的力量。他脑海中浮现出母亲倒下的那一幕,衣角染血,指尖伸向他,却再没能触到。那画面成了锚,钉住他即将溃散的意识。
“我不是废脉。”楚寒低语,“我是你用命护下来的种。”
银光顺着太阴肺经逆行而上,在膻中穴凝成一点秩序之核。
混沌气旋撞上去,轰然炸开一阵剧痛。
楚寒全身抽搐,肌肉绷得几乎断裂,但他没松手,反而将手札贴在胸口,任其青铜封皮烙进皮肉。
封皮上的闭合眼微微颤动,一道符文浮现空中,竟是手札自行解禁。
九道阵图在识海中铺展,每一道都刻着逆转血脉的禁忌之法。
楚寒来不及细看,只凭本能牵引混沌之力,将其导入主经脉。
毒瘴开始扭曲,百丈内所有黑雾如遭吸引,疯狂涌入楚寒毛孔。
那些曾残存于毒灵体内的武道残意,此刻被系统自动剥离、吞噬,化作最纯粹的修为反哺。
灵海三重巅峰的壁垒,再次出现裂痕,比之前更深、更广。
可就在气机即将突破之际,识海深处响起低语:
“汝非此世之人,强行觉醒,必遭天谴!”
声音古老,不带情绪,却压得楚寒神魂欲坠。这不象是幻觉,更象是天道意志的直接压制。
与此同时,腰间断剑剧烈震颤,眉心疤痕滚烫如烙铁。
系统无声,但杀意沸腾程度骤升,有东西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动。
楚寒冷笑一声:“天,想要镇压我?”
楚寒反手将一段前世记忆碎片投入混沌气旋。那可是他身为仙帝之时,一剑斩断轮回长河的画面。记忆燃烧,化作无边战意,硬生生顶住天道威压。
“我命由我不由天,我自己走出的路,还轮不到你来判!”
紫金色光芒自眉心炸开,护住识海。
断剑嗡鸣不止,竟有微弱剑意逸出,与他体内残意共鸣。
这一刻,他不再是被动承受封印的弃子,而是主动撕裂命运的逆命者。
楚寒引导全部力量,冲击灵海第三重壁垒。
一声闷响,自体内炸开,壁垒瞬间破碎。
混沌气旋彻底成型,取代废脉成为新的灵海内核。灵气自主吸纳,周身毛孔喷吐紫黑雾气,形如小型风暴。
灵海四重,成!
楚寒睁开眼,双眸深处紫金流转,不再掩饰锋芒。
这一瞬,万毒沼泽仿佛静止。
翻滚的毒瘴停滞半空,远处爬行的毒虫僵在原地,连风都忘了吹。
随后,天地骤变。
九霄之上,空间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涟漪。
一股熟悉的气息降临,那是轮回紫焰的气息,来自北荒王城方向。
紧接着,漫天紫金鳞片如雨落下,每一片都蕴含一丝神念,在空中组成古老符文,与他体内混沌气旋共振。
楚寒抬头,未避不让,他知道这是谁的回应。
萧紫鸾虽闭关,却以轮回之力,跨越空间送来守护。那些鳞片拂过脸颊,带着温度,象是她指尖轻抚。其中一片落在他左肩,融化前留下一道极淡的印记,型状似凤尾。
楚寒深吸一口气,将外泄气息尽数收回。混沌气旋沉入丹田,表面恢复平静,可唯有双眸,仍藏雷霆。
就在此时,掌心魔纹微微发热。
楚寒低头,发现那道纹路竟在缓慢移动,沿着手臂经络向上攀爬,目标直指心脏。
银光早已消散,南宫玥留下的秩序牵引已尽,接下来的一切,全靠他自己掌控。
楚寒不动,任其游走,魔纹行至肘部,忽然顿住。
下一瞬,整条右臂经脉同时发烫,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血管里穿刺。他额角青筋跳动,冷汗滑落,却始终没有叫出声。
脚边那朵墨绿花苞轻轻摇曳,花瓣完全张开,中心那只眼状纹路缓缓转动,竟与他心跳同频。花蕊深处,一滴暗金血珠凝聚成形,尚未滴落。
楚寒盯着它,忽然抬手,用指尖轻轻碰了下花瓣。
花苞猛地一颤,整片沼泽的毒瘴瞬间倒卷,如百川归海般涌入花中。花身膨胀一圈,随即收缩,血珠滴落,砸进泥土。
泥土发出滋滋声响,迅速焦黑龟裂。
裂缝中,一根细小藤蔓破土而出,通体漆黑,顶端开着一朵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花,花瓣呈锯齿状,花心是一只微型竖瞳。
藤蔓扭动,朝他脚踝探来。
楚寒一脚踩下,藤蔓断裂,断口处喷出黑雾,却被他掌心魔纹瞬间吸收。魔纹颜色加深一分,边缘浮现出类似符文的纹路。
楚寒皱起眉头,正欲查看,忽觉腕间一热。
染血婚书,正在发烫。
楚寒取出婚书,发现两半虚影竟在自动靠近,虽无火焰点燃,却已有融合之势。紫金阶梯的感应更强了,仿佛王城之门正在为他开启。
他攥紧婚书,抬头望天。
紫金鳞片仍在飘落,其中一片轻轻落在他染血的掌心,背面隐约浮现血字痕迹:
“别信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