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眉骨那道疤痕象是被烧红的铁钎捅进了颅骨，楚寒脚步未停，身形却在第三步猛然一斜，整个人撞向右侧断崖边缘的腐木丛。
指尖擦过粗糙树皮的瞬间，掌心残存的紫焰骤然外放，将几缕缠上手腕的灰绿色雾丝焚成焦烟。
追兵就在百丈之外，靴底踩碎冻土的声音混着呼吸节奏，清淅得令人作呕。
他没回头，也不需要回头。
前世千场死战练出的本能比眼睛更准，三个人，轻功走的是北荒执法堂的“踏雪无痕”，但落脚点偏沉，杀意滞涩，不过是些靠丹药堆上灵海三重的废物。
真正麻烦的是袖中那枚令牌，幽冥殿独有的阴气纹路正顺着风向蔓延，像毒蛇吐信，贴着地面爬行。
楚寒冷笑，一口咬破舌尖。
血腥味炸开的刹那，体内残意轰然翻涌，经脉深处蛰伏的《九转玄冥诀》自动运转半周，左腿发力蹬地，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入前方翻滚的毒瘴。
雾墙厚得象凝固的脓液，刚碰上皮肤，粗布麻衣便发出“嗤嗤”声响，肩头一片焦黑剥落，露出底下泛青发泡的皮肉。
楚寒闷哼一声，紫焰自心口爆发，沿着经络疾驰而下，在体表结成薄如蝉翼的光膜。毒瘴撞击火焰，蒸腾起刺鼻白烟，每一寸推进都象在滚刀山。
他知道这地方，万毒沼泽，北荒三大禁地之一。
传说千年毒气养出了能噬魂的瘴灵，活物踏入十步，血肉尽化腐水。寻常武者宁可自断经脉也不愿靠近十里之内。
可楚寒现在必须进去，不是逃，是钻进敌人的猎场反咬一口。
紫焰护体消耗极大，每走五步就得停下来让残意回流一次。
楚寒贴着低洼泥潭匍匐前行，耳朵闭塞，双眼近乎失明，全靠识海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指引方向。
系统依旧沉默，但每当毒雾凝聚成团逼近时，眉心便会传来一阵尖锐震颤，那是警告，也是坐标。
第一波袭击来得悄无声息。
三道蛇形雾团从头顶垂落，速度极快，直扑面门。
楚寒不动，等它们即将触肤的瞬间，右手两指并拢，指尖跃出米粒大小的紫焰，精准点中其中一团内核。
“滋啦——！”
毒灵哀鸣溃散，残馀气息却被紫焰裹挟着倒卷而回，顺着指尖钻入经脉。
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武道残意随之涌入，象是远古战场遗留的厮杀烙印，未经炼化便自动融入《九转玄冥诀》第九层节点。
系统没提示，但他懂了。
这毒瘴里藏着东西，不止是死人怨气，还有上古强者陨落后残留的战斗意志。越危险，越有机会。
楚寒继续前进，第二波、第三波接连袭来，都被他以同样手法击破。
每一次反击都更加熟练，紫焰消耗减少三成，残意吸收效率提升。
到第四次时，他已经能在毒雾成型前预判其轨迹，提前调动经脉中的热流布防。
体表血泡开始自行愈合，裂开的皮肤下透出淡淡紫金光泽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脚下泥土变得坚硬，空气中腐蚀性减弱。楚寒停下，用剑鞘轻轻敲了敲地面，发出空响。
再往前十馀步，视野壑然开阔。
一片圆形石台静静卧在毒瘴中央，直径约三十丈，表面布满枯骨，大多残缺不全，胸腔处皆有贯穿伤痕，显然是死于某种穿刺类兵器。
石台中央有一圈凹陷，形似干涸河床，底下隐约可见墨绿色液体缓缓流动。
楚寒蹲下，指尖蘸了点渗出的毒液，迅速收回。那液体竟带着微弱脉动，仿佛底下有活物在呼吸。
就在这时，识海深处炸开一道无声惊雷。
杀意沸腾，这四个字没有声音，却象千万根钢针扎进神魂。
楚寒瞳孔骤缩，紫焰瞬间收拢至胸前，断剑横架肩前，双膝微曲摆出守势。前世无数次生死搏杀养成的反应快过思维，全身肌肉绷紧，只待敌人现身便暴起反杀。
下一瞬，脚下的墨绿毒河猛地炸开。
一人踏水而出，黑袍加身，脸上复着惨白人皮面具，手中骨杖顶端悬着一颗幽蓝眼球，正滴溜溜转动，锁定了楚寒的位置。
“躲到这里……倒是省了我们搜捕的力气。”
声音沙哑难听，象是喉咙被割过又缝上。
护法站在毒河之上，袍角不沾半点污秽，气息稳如深潭，远超灵海境应有的压迫感。
楚寒没答话，他正在计算距离、风向、对方重心偏移角度，以及自己体内残意的流转速度。
紫焰在掌心跳动，微弱得象风雨中的烛火，但温度却越来越高。
刚才吸收的那些碎片化战斗烙印正在经脉中重组，催生出一丝奇异的躁动，那是突破的前兆。
灵海三重巅峰的壁垒，松了。
护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冷笑一声：“你以为这点小伎俩能瞒过幽冥殿？你母亲死前也是这样拼命燃烧气血，结果呢？骨头都没剩几根。”
楚寒眼神一冷，这话不该出现在这里，执法堂的人，不可能知道当年雪夜真相。
除非……
“你是阎罗老祖的手下。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低哑，“十年前夜袭楚家，屠我满门的那个‘影’字队统领。”
护法身形微滞，面具下的眼睛眯了起来。
“你还记得？也好，省得我多费口舌解释为什么要把你活着带回去。”他举起骨杖，幽蓝眼球骤然亮起，“主上要你清醒地感受每一寸筋骨被噬魂钉穿的过程，就象当年你娘那样。”
话音未落，四周毒瘴猛然合围。
原本缓慢流动的灰绿雾气如同苏醒巨兽，疯狂旋转压缩，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毒龙卷，将整个石台彻底封锁。
天地昏暗，唯有楚寒掌心那点紫焰还在挣扎闪铄。
护法凌空虚踏一步，骨杖指向眉心：“交出轮回引，废你修为，留你一命。”
楚寒低头，看了看手中的断剑。
刃口崩裂，沾着矿底黑灰，和三年前他从母亲尸体旁捡起来时一模一样。
他忽然笑了，笑得象个疯子。
随后抬起左手，用拇指抹过剑脊，动作轻柔得象是在擦拭一件珍宝。
紫焰顺着剑身蔓延，发出轻微嗡鸣。
护法皱眉：“临死前还想耍什么花样？”
楚寒没理护法，他只是把断剑举到眼前，看着那截残刃映出自己泛起紫金色光芒的瞳孔。
下一秒，他猛地将剑尖朝下，狠狠插入石台裂缝！
整座枯骨环伺的平台剧烈震动，底下墨绿毒河翻腾如沸。
楚寒双足钉地，紫焰自七窍喷涌而出，在头顶凝成一道扭曲火柱，直冲毒瘴穹顶。
杀意沸腾不止，壁垒裂痕扩大。
护法脸色终于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