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踝上的黑气如活物般缠绕收紧，楚寒没有低头看，只是右腿微微一沉，将那缕阴秽之力压进足心。紫焰无声燃起，顺着经脉逆行而上，在皮下结成一枚暗晶，随即被他以指节叩碎，残渣随呼吸吐出，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风中。
岩地尽头，灵矿区关卡矗立。铁栅门后站着两名守卫，披甲持矛，目光扫视着陆续抵达的矿工队伍。
楚寒落后半步，借着风雪掩护，撕下衣角粗布，指尖划破掌纹，血珠滴落布面，勾出一道低阶符纹。符成瞬间，手臂内侧浮现出焦痕般的烙印，与周围矿工身上的一模一样。
他弯腰从岩缝里拾起一具冻僵的尸体腰牌，抹去姓名刻痕，以灵力重塑铭文：“陈七，丙等矿役”。做完这些，才缓缓走入队列末尾。
守卫查验腰牌时，楚寒垂首不语。
对方用矛尖挑开他衣领，确认烙印无误，挥手放行。他迈步穿过铁门，背后传来锁链闭合的闷响。
矿道深陷地下，越往里走，空气越浊。腐臭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，矿壁渗出黑液，滴滴答答砸在石阶上。楚寒走在队伍中间，脚步平稳，实则双耳微动，捕捉着地底传来的搏动一下，又一下，沉重而规律，象是某种巨物在冰层下缓慢呼吸。
前方矿工突然骚动，一具青灰色巨尸被绞盘吊出坑底，通体僵硬，四肢扭曲如枯枝。其胸腔裂开，肋骨外翻，心脏却悬浮于空，通体漆黑，表面密布血纹，正随着搏动微微发亮。
楚寒瞳孔一缩，那纹路他认得。
幽冥殿“噬魂血契”，唯有的献祭万魂、炼制尸王时才会启用。
矿工们纷纷后退，有人呕吐，有人跪地磕头。楚寒也跟着人群后撤，动作自然，可左手已悄然按在断剑柄上，指节因用力泛白。
下一瞬，尸王睁眼。
眼框无瞳，只有一团旋转的黑雾。它猛然暴起，脊椎发出咔嚓脆响，一爪撕开最近矿工的胸膛，五指插入脏腑，生生扯出心脏吞下。
惨叫未绝，第二名矿工已被甩向岩壁，头颅撞碎，脑浆四溅。
楚寒动了，他跃身而起，断剑出鞘半寸，剑气凝而不发。身形掠过两名惊呆的守卫，直扑尸王颈侧。剑刃自斜上方切入，精准斩断脊椎连接处，动作干脆利落，如同砍柴。
头颅滚落，砸在石板上，眼窝依旧转动。
可那颗悬浮的心脏骤然加速跳动，血纹爆闪，竟欲钻入地缝逃遁。
楚寒左手掌心紫焰一闪，火焰如网兜住心脏，瞬间焚烧血契纹路。黑心剧烈震颤，最终炸成一团腥灰，洒落在地。
四周死寂，矿工们瘫坐在地，守卫举矛的手都在抖。楚寒收剑入鞘，低头喘息，仿佛耗尽力气。可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体内杀意正如潮水奔涌。
逆命升级系统激活了。
这是楚寒第一次斩杀，炼尸巅峰的尸王。武道残意顺着经脉涌入，如熔铁灌体，灵海三重的壁垒出现裂痕，修为隐隐要冲破瓶颈。
他不动声色，运转《九转玄冥诀》，将残意封入丹田深处，战意越强，越不能暴露。
就在这时，地面裂开。
一道身影从地底缓步走出，黑袍裹身，手持骨杖，脸上皱纹纵横，眼神却锐利如刀。他盯着楚寒，嘴角缓缓扬起。
“果然是寂灭废脉……竟能斩我炼尸。”
楚寒心头一凛，面上却更显徨恐，低头抱拳：“大人恕罪，我只是个矿工，见怪物杀人，一时拼命……”
长老冷笑：“装得倒象。但你那一剑的角度，不是普通人能砍出来的。”
长老顿了顿，骨杖轻点地面，“北荒边境，哪来这么多流浪矿工？你身无灵铠，手无长兵，偏偏腰间挂把断剑，这玩意儿，也能叫兵器？”
楚寒垂首不语，手指却已扣住剑柄。
长老踱步上前，每走一步，地面便结出一层薄霜。他停在尸王残骸前，蹲下身，拾起一片焦黑的心脏碎片，轻轻摩挲。
“这可是我精心培育的‘冥驮’，炼了九百具死尸才成形。你一剑就毁了它？”
他抬头，眼中寒光乍现，“你不该来这里的。”
楚寒低声：“小人只是自保。”
“自保？”长老嗤笑，“那你可知，这矿底下埋的是什么？”
楚寒摇头。
长老站起身，骨杖指向矿坑深处：“是尸王坟场。每一具尸体，都曾是北荒战死的将士。他们的魂魄被抽走，躯壳被种下血纹，只等一个契机。”
长老忽然逼近楚寒，声音压低，“就能全部醒来。”
楚寒沉默。
长老盯着楚寒看了许久，忽而转身，挥袖：“带下去，关进丙字监。等夜班开始，让他亲自挖一具出来看看。”
两名守卫应声上前，架住楚寒双臂。
楚寒没有反抗，任由他们押走。可就在转身刹那，他眼角馀光扫过矿壁，那上面残留的黑液，正缓缓汇聚，形成半个未完成的符文，那和尸心上的纹路，同源。
守卫拖着他走向侧道监牢，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矿道。楚寒低着头，体内残意却在加速流转。
方才那一战，不仅吞噬了尸王的武道意念，还触发了一段前世记忆碎片：
冰冷祭坛，青铜鼎中沸腾黑血，无数尸体排列成阵，中央悬浮一颗跳动的心脏，心表刻满血纹，下方跪着一名披发男子，正在诵念咒文。
画面一闪即逝，但他记住了那个符文起笔的顺序。
楚寒被推入一间石室，铁门轰然关闭。守卫离开后，他缓缓抬起右手，指尖蘸着伤口渗出的血，在墙上一笔一划描摹出那个符文。
刚画完最后一划，整座矿坑突然震动。
远处传来金属断裂声，接着是矿工的尖叫。石室墙壁簌簌掉灰，裂缝中渗出黑液，顺着地面流向他的脚边。
楚寒站起身，贴墙倾听，矿道深处，有东西在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