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海第九重的壁垒裂开一道细缝，楚寒悬于信道中央，周身气流如刀，割裂衣袍，也割裂神识。
那道裂缝不是溃散的前兆，而是压缩到极致后的反向扩张，传送之力将空间折叠，也将他的修为逼入临界点。
楚寒没有动，双目紧闭，右手仍握着斩天剑。剑柄渗出的血迹已不再温热，反而泛起一丝幽冷，象是被某种无形之物吸走生机。
剑灵躁动，嗡鸣声在颅骨内震荡，试图挣脱宿主意识的掌控。
楚寒不动，前世仙帝残意自眉心沉落，顺着经脉直坠丹田。
那一缕残存的意志不带任何言语，却如铁锤砸进混沌旋涡，瞬间镇压住灵海翻涌。
能量密度被强行压缩，层层叠叠地堆栈在壁垒边缘，象是一万座山峰压向一道门缝。这段时间楚寒深知自身境界突破太过迅速，他需要将体内这些灵气重新压缩一遍。这样做自身境界会被强行降级，但这是淬炼灵气，也是唯一稳固境界的机会。
《轮回引》悄然运转，紫金火焰种子从眉心滑落，沿着脊椎下行。沿途所过，幽冥毒液残丝如遇烈阳，发出细微的“嗤”响，化作黑烟蒸腾。
可火焰刚抵腰腹，便被一股封印之力拦下，灵海三重的屏障尚未完全打通，新境界与旧经脉之间存在天然排斥。
火种停滞，楚寒咬牙，体内残意自动排列，化作九道锁链状符文，缠绕灵海外壁。那是过往战斗中吞噬的武道残意，每一缕都来自败亡之敌，如今却成了支撑他突破的骨架。
系统无声，但杀意在沸腾，提醒着他：
“这不是修炼，是生死之间的抢夺。”
斩天剑突然剧烈震颤，裂纹中溢出黑雾，竟是剑身吸收的怨念反噬。
剑灵低吼，仿佛有另一个意识正在苏醒，要夺回主导权。
楚寒睁眼，眸光未现紫金，只有一片死寂般的灰。
他低喝一声：“镇！”
声音不大，却穿透乱流，直击剑魂内核。
逆命升级系统的唯一权限在此刻显现，宿主身份不可篡改，战意归属不容挑战。
紫焰自掌心喷薄，顺着手臂涌入剑身，填满每一道裂痕。
黑雾哀鸣，迅速退缩至剑尖一隅，再不敢妄动。
剑归沉寂，火种得令，再度前行。
这一次，它不再受阻，而是猛然炸开，化作漫天星火洒入四肢百骸。
经脉如枯河逢春，血液滚烫，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，象是重新锻打。
紫金火焰由内而外燃烧，七窍喷焰，又尽数收回，完成一次完整的内焚循环。
“焰不焚己，何以焚天？”
这句曾在噬魂渊底响起的话，此刻在他识海炸响。
楚寒猛然咬破舌尖，一口精血喷在斩天剑上。鲜血触及剑身刹那，整把剑竟泛起微弱的紫芒，那是曾被女帝轮回焰浸染过的痕迹，此刻因共鸣而复苏。轮回残意释放，体内的紫焰应声暴涨，与外来气息同频共振。
灵海三重的屏障轰然崩解，不是破碎，而是融化，如同坚冰遇火，转瞬化为澄澈洪流。火焰归位，经脉深处传来一声轻吟，似有某种古老契约终于达成。
三重巅峰，稳固。
楚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，气息内敛如渊。
麻衣残破不堪，左臂新生皮肤下的紫纹也不再跳动，仿佛融入血脉，成为身体的一部分。
斩天剑安静地躺在掌心，裂纹依旧，却再无反噬之兆。
楚寒低头，看向胸前半藏的婚书，指尖拂过染血处，忽然察觉一抹异样温热。
那不是来自火焰，也不是传送信道的能量残留，而是一种跨越千里的牵引。
同一时刻，北荒城墙之巅。
风雪卷天，极地寒流咆哮而过，却在一道紫影周围自动分流。
萧紫鸾立于城垛之上，披风猎猎，眉心轮回焰微微跳动，映得整座城墙泛起淡淡紫光。
她手中握着半张染血婚书，纸面早已干涸，可此刻边缘竟渗出新的血珠，缓缓滑落。
她凝视北方虚空，轻声道：“终于……要来了。”
话音落下，两半婚书同时无风自燃。紫焰升腾，交织成一道细线，贯穿天地。那光芒不刺目，却让整片北荒的风雪都为之一滞。
楚寒感应到了，火焰自掌心窜起，贴着婚书蔓延，与远方紫线遥相呼应。
那一瞬，他仿佛看见了她站在风雪中的身影，听见了那句未曾出口的“等你”。
但他没有回应，只是将婚书收起，握紧斩天剑，目光穿透前方扭曲的空间。
信道尽头，光幕开始收缩。他知道，落地就在下一瞬。
可就在这时，体内灵海深处传来一丝异样波动，并非紊乱，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觉醒。
紫焰虽已归元，但经脉之中仍有残意游走，它们并未消散，反而在缓慢凝聚，形成某种未知结构。
象是……记忆的碎片正在重组。
楚寒眯眼，前世封印混沌本源的画面一闪而过，紧接着是母亲倒下的瞬间，还有那个在雪夜中手持黑幡的身影。
阎罗老祖，这个名字还未出口，斩天剑突然轻震了一下，剑尖指向北方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宿敌的气息。
楚寒嘴角扯了扯，露出一丝冷笑。
他没说话，只是将剑横于身前，左手抚过剑脊，动作缓慢而坚定。
信道即将闭合，紫金光柱压缩至一人高。
楚寒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，轮廓被拉长、扭曲，又逐渐清淅。
下一瞬，光华内敛。
大地震动，积雪崩塌，北荒南境一处荒原上，一道紫金裂痕自空中劈下，随即收束成点。尘埃落定，一人踏步而出，麻衣褴缕，左眉带疤，双眸闭合。
楚寒站在原地，并未动。
风卷起碎雪，掠过他的脸颊，带来极地特有的刺痛。
楚寒睁开眼，瞳孔深处紫金流转，如星河初燃。
他望着前方茫茫雪原，低声开口：“幽冥殿，北荒，我来了。”
声音不高，却穿透百里风雪，落在城墙之巅那道紫影耳中。
萧紫鸾指尖轻颤，眉心火焰骤然明亮了一瞬。她没有回头，也没有回应，只是将手中熄灭的婚书残片收入袖中，转身离去。
而在楚寒脚边，积雪之下隐约露出一块黑色石碑残角，表面刻着半个模糊符文，形似“血”字。
他低头看了一眼，抬脚踩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