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吞没身影的刹那，楚寒的膝盖重重磕在岩脊上。斩天剑脱手斜插进石缝，他整个人向前扑倒，左掌撑地，指缝间渗出混着黑血的冷汗。
胸口那道伤口像被烧红的铁钎贯穿，幽冥毒液正顺着经脉往上爬，每一次心跳都把毒素往心轮深处推一寸。锁骨下方的皮肤已经发乌，蛛网般的黑纹缓缓上移，逼近咽喉。
楚寒咬住下唇，硬生生把闷哼咽回去。右手颤着去摸怀里的金属片，指尖刚触到冰凉边缘，地底滴答声忽然变了节奏。
不再是单调的敲击，它开始震颤，与贴在心口的耳坠产生共鸣。那震动熟悉得刺骨，和噬魂渊底女帝残魂诵念《轮回引》时的脉动分毫不差。
“原来……是这条路。”楚寒咧了咧嘴，笑得象是被人抽了一巴掌。
他不再压制毒素，反而松开左手，任由一丝毒流逆冲识海。
剧痛炸开的瞬间，幻象浮现：母亲倒在血泊中，眼框空洞；楚玉被钉在祭坛上，脊椎抽出化作傀儡丝线；他自己跪在废墟里，四肢被锁链穿透，头顶站着三头六臂的黑袍虚影。
“你活不过今晚。”
阎罗老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。
楚寒低吼一声，双目暴睁，紫金光芒自瞳孔深处燃起。他运转《轮回引》，将体内所有残意压缩至心轮窍，神魂为薪，意志为火，点燃沉寂已久的轮回焰种。
火焰初生，仅如豆粒。
可就在它腾起的一瞬，识海轰然震荡。灵海五重巅峰的修为触碰到某种禁忌门坎，前世记忆碎片自动解锁：
万年前，仙帝立于混沌裂隙之上，手持本源之剑，一剑斩落自身神魂。
那一幕的决绝与此刻心境共鸣，轮回焰猛然暴涨，由紫转金，紫金交织如龙盘绕，自心轮爆发，沿经脉逆行而上。
毒液发出尖啸，化作黑蛇钻入识海，妄图吞噬这团火焰。
楚寒冷笑：“我所负之人，不必你们来审判！”
话音未落，紫金焰流轰然撞入识海。黑蛇崩解，幻象碎裂，毒液节节败退。火焰所过之处，经脉寸寸焚净，黑纹蒸发成灰，残存的武道残意主动导入焰流，如同百川归海。
膻中穴处，毒素凝成一颗漆黑结晶，棱角狰狞。
楚寒一掌拍下，掌心裹着紫金火焰，直接碾碎结晶。火焰顺势涌入，将其彻底焚尽。一口黑血喷出，落地即燃，烧出一个焦坑。
但楚寒没有时间喘息，火焰瞬间失控。
紫金焰流在体内横冲直撞，经脉承受不住这股狂暴力量，接连崩裂。鲜血从七窍渗出，丹田气旋紊乱，灵海翻涌欲炸。
若不驯服此火，根基必毁。
楚寒强撑起身，拔出斩天剑，横置膝上。剑身嗡鸣，仿佛感应到主人危局，刃口泛起微弱同频光晕。
楚寒闭眼，以剑为引，导引火焰循《九转玄冥诀》第一转路线运行周天。
第一圈，火焰稍缓，经脉开始重塑。第二圈，焰流收敛，不再肆虐。第三圈，紫金双色交融，趋于稳定……
每运转一圈，火焰便温顺一分，身体也恢复一分。到第九圈时，整条经脉已被火焰洗炼如新，坚韧胜过从前。
最后一转完成，紫金焰流骤然沉入丹田。
没有爆炸，没有冲击，它静静凝聚，化作一朵莲形火焰，悬浮于气旋中央，缓缓旋转。每转一圈，便有细微热流扩散至全身，滋养刚刚修复的经脉。
与此同时，灵海第六重壁垒无声瓦解。
没有雷劫，没有异象，只有体内那一声极轻的“咔”，象是冰层破裂，又象是枷锁脱落。
楚寒缓缓睁眼。
眸中紫金光芒内敛，再无外泄。呼吸平稳，气息深沉，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悄然弥漫，连四周岩壁上的符文都停止了蠕动。
楚寒低头，看向胸前，伤口已结痂，黑纹全消。斩天剑横在膝上，剑柄沾的血早已干涸发黑。
楚寒伸手抚过剑身，动作缓慢却稳定。然后缓缓起身，单手持剑拄地，随即站直。
裂隙深处依旧漆黑，滴答声仍在继续，比之前更急，更近。
楚寒望着前方，目光穿透黑暗。
他知道源头就在里面，那个“血启归途”的终点，正等着他踏进去。
但他没动，借此机会刚破境的身体需要调息，丹田内的紫金莲焰虽已安定，但仍需时间与肉身彻底融合。贸然深入，只会重蹈复辙。
他盘膝坐下，斩天剑横置腿上，双手置于膝头，闭目凝神。
气息一点点沉淀，灵海波澜不惊，紫金莲焰徐徐转动，释放出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热力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耳坠突然一烫，不是震动，是灼烧般的刺痛。
楚寒猛地睁眼，丹田中的紫金莲焰竟微微摇曳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。
同一瞬，远处滴答声戛然而止。
周围一片死寂，紧接着，一道极细微的摩擦声从裂隙尽头传来，象是金属刮过岩石，缓慢，持续，带着某种规律。
楚寒右手握紧斩天剑，指节泛白，他慢慢抬头，望向那片黑暗。
那声音停了两息，又起，这一次，距离近了三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