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走出林子时，天边刚泛起灰白。营地的铁皮屋顶在晨风里抖得厉害，但他没再看一眼那片树林。胸口那枚紫金凤纹已经沉下去，象一块埋进血肉的烙印，不再发烫，却始终存在。
他回到帐篷，盘膝坐下。轮回焰在经脉中缓缓流转，左肋处那股异动彻底消失，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错觉。可他知道不是。那火焰不止压制了躁动，更象是在体内种下了一根引线，只要战意一起，它便随之共鸣。
系统依旧沉默，杀意如常蛰伏。但楚寒能感觉到，自己对残意的捕捉更敏锐了。哪怕只是静坐调息，也能感知到远处擂台上残留的武道气息，象是干涸河床上的水痕，清淅可辨。
半个时辰后，试炼官的声音从中央高台传来：“第二轮‘天才对决’，抽签结束。楚寒，对阵灵海一重，赵炎！”
人群瞬间轰动，像炸了锅似的。
有人冷笑：“淬体九重也敢上台？怕是连对手一剑都接不住。”
也有人摇头：“别忘了他在千机剑阵的表现，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。”
楚寒起身，拍了拍麻衣上的尘土，腰间斩天剑轻晃了一下。他没有说话，穿过人群走向擂台，脚步松垮，像去赶一场无关紧要的集市。
赵炎已在台上等侯，一身玄色劲装，肩披兽纹披风，眼神凌厉如刀。他盯着楚寒，冷声道：“你报名的境界，可是淬体九重？”
“恩。”楚寒点头，语气平淡，随后又补充道：“应该是写错而已，怎会无人改动。”
赵炎皱眉，这人瘦得几乎脱相，粗布麻衣裹着单薄身躯，左眉骨那道疤歪斜刺目。怎么看都不象个是能活过第一轮的主。
“规则你清楚。”赵炎道，“真气波动仪，会实时监测修为。若发现伪装，当场取消资格。”
楚寒笑了笑：“那你多盯着点。”
话音落，钟声响起。
赵炎一步踏出，灵海一重的气息轰然爆发，脚下青石炸裂，气浪掀得旗幡猎猎作响。他右手一扬，一柄赤红长枪出现在掌心，枪尖吞吐火光，竟带着灼烧周围空气的噼啪声。
围观者在这一刻，纷纷后退。
“赤焰宗嫡传弟子，果然不同凡响！”
“这等气势，楚寒必败无疑！”
“传闻有无数天骄，被斩于此枪之下！”
楚寒站在原地，双手垂在身侧，斩天剑未出鞘。他微微低头，象是被压迫得抬不起眼，实则借着这个角度，将对方每一寸肌肉的绷紧、每一次呼吸的起伏，尽数收入眼底。
赵炎冷笑，枪影一闪，直取咽喉。
这一击快若雷霆，枪尖撕裂空气，带出一道赤红残影。
楚寒侧身，动作不大，仅是半步横移，剑尖轻挑，点在枪杆偏后三寸处。力道精准，不增不减，恰好让枪势偏转半寸，擦着脖颈掠过。
“铛——！”
金属交鸣，赵炎手腕一麻，长枪差点脱手。
赵炎瞳孔微缩，怒意上涌，再次突进，枪法大开大合，烈焰翻腾，每一击都蕴含爆裂之力。
楚寒始终不还手，只以基础步法游走，剑尖或点或拨，总能在最微妙的时机卸去力道。看似狼狈闪避，实则每一招都暗含“断脉式”馀韵，悄然削弱对方真气运转节奏。
十招过后，赵炎额角见汗。
他忽然收枪后撤，冷视楚寒：“你在戏耍我？”
“此话差异。”楚寒摇头，“我只是……不太想伤人罢了。”
此话一出，惹得台下围观者，全场哄笑。
赵炎脸色铁青，家族秘术《焚心诀》瞬间催动，经脉中真气逆冲，灵海震荡，气息节节攀升，竟是强行拔升至灵海二重！
火光自他体内喷涌而出，整个人如化烈焰战傀，双目赤红，长枪舞出一片火幕，直压而下。
“去死吧！”
这一击，足以秒杀普通灵海一重，观众摒息，认定楚寒这次必败。
楚寒却在这时抬起了眼，双眸深处，紫金色光芒一闪即逝。
他仍站在原地，斩天剑只出鞘半寸，剑锋轻颤，一道凝而不散的紫焰剑气自刃口迸发，正是“碎山河”起手招式。
没有蓄势，也没有呐喊，他只是轻轻一挥。
剑气如山崩般横扫而出，精准轰击赵炎灵海枢钮。
“砰——！”
护体真气如玻璃般碎裂，赵炎整个人倒飞出去，砸穿三道防护阵纹，落地时膝盖触地，再也站不起。
这一刻，全场一片死寂。
试炼官疾步上前，激活波动仪。仪器指针剧烈跳动，最终定格在灵海一重的位置停下。
“楚寒……灵海一重？！”
围观者声音哗然四起。
“他明明登记的是淬体九重！”
“怎么可能越阶击败灵海二重？”
“那可是有秘法加持，但也是实打实的境界压制！”
执事欲上前查验赵炎经脉，楚寒已收剑入鞘。执事拍了拍袖口，语气懒散：“你运气好罢了，他最后那一下明显收力了。”
众人瞬间怔住，一脸错愕。
赵炎抬头，满脸不可置信：“我……从未留手！”
楚寒没理他，转身就走，步伐依旧松垮，象刚从集市上溜达回来，毫无胜者姿态。
可就在他经过试炼官席位时，眼角馀光瞥见林梢一道紫影掠过。
他脚步微顿，左手轻轻按在胸口。
在那里，凤纹烙印再度发烫，如同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。
试炼官低头记录战绩，眉头紧锁。楚寒的名字旁，他尤豫片刻，还是画了个圈，标注：“修为波动异常，建议后续监控。”
楚寒走下擂台，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。有人低声议论，有人目光闪铄。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嘲笑的废脉少年，但也没人敢轻易定义他究竟是什么。
直到一个年轻弟子喃喃开口：“他该不会……真是靠运气赢的吧？”
这话传开，引来一阵哄笑。
楚寒听见了，嘴角极轻微地扬了一下。
他没回头，只是将斩天剑往下压了半寸，让剑柄贴紧大腿外侧。那里有一道旧伤，曾在万尸窟被银尸一爪破开，如今结痂已久，但在每次战斗后都会隐隐作痛。
而现在，它正在微微发热，象是有谁，在看不见的地方，点燃了一簇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