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脚步没有停。血从左腿的裂口不断渗出，每一步都在小径上留下湿红印记，象是大地在无声地记录一场将尽的复仇。他怀里的人呼吸微弱，但心跳还在，这比什么都重要。
叶无痕的身影已拐入悬崖小径尽头，岩壁夹道狭窄，风从高处灌下，吹得碎石滚落。楚寒感知着空气之中残留的那一丝幽冥气息，阴冷、滑腻，像蛇蜕下的皮。系统没有提示，但杀意在经脉里奔涌，那是最原始的指引：“真身就在前方。”
三丈、两丈、一丈。
叶无痕猛然回身，折扇甩出一道灰雾，磷粉弥漫成网，毒气腐蚀空气发出滋响。楚寒脚步未减，左手将楚玉轻轻放在岩壁凹陷处，动作轻得如同放下一片落叶。他单手持剑，迎着毒雾直冲而入。
轮回焰自掌心蔓延至剑脊，火焰不炽烈，却带着焚尽万物的意志。毒雾触之即燃，化作黑烟消散。叶无痕瞳孔骤缩，急退半步，脚下踩空，后背撞上断崖边缘的石柱。
“你疯了，她快死了你还敢追？”叶无痕嘶吼，左手指向楚玉的方向，“你若现在杀了我，谁来救她？”
楚寒没有回答，剑已出鞘三分，紫金光芒自眉骨疤痕炸开，映亮整片崖面。他右脚蹬地，身形暴起，斩天剑划出一道螺旋剑气，直劈而下。
《斩天剑法》第五式，裂地！
剑气如雷霆撕裂长空，地面崩裂，石柱炸碎，叶无痕仓促举臂格挡，右臂铠甲瞬间蒸发。下一瞬，剑气贯穿血肉，整条右臂齐肩而断，飞出数尺，砸在岩石上，鲜血喷溅如雨。
叶无痕仰头惨叫，声音扭曲如野兽哀鸣。他跟跄后退，左手死死按住断口，可血仍从指缝中狂涌而出。他低头看着那截断臂，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笑意。
“你以为……这就完了？”叶无痕咬牙低语，眼中闪过一丝疯狂，“我早就不怕痛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叶无痕猛地转身，纵身跃向悬崖深处。身影坠落，带起一阵腥风，很快被下方翻涌的黑雾吞没。
楚寒站在崖边，俯视深渊，黑雾浓稠如墨，隐约传来低沉嘶吼，似有无数东西在其中蠕动。他眯起眼，杀意仍未平息，但脚步终究没有再迈出去。
他知道，那下面不是终点，而是另一个囚笼。
叶无痕不会死，至少现在不会，像叶无痕那种人，命比草芥还贱，也比草芥更难斩尽。但他已经失去了手臂，失去了主动出击的能力，更重要的是，他不再是猎手，而是猎物。
真正的惩罚，不是死亡，是沦为他人棋子，眼睁睁看着自己堕入深渊。
楚寒缓缓转身，走回岩壁凹处，楚玉依旧闭着双眼，脸色苍白如纸，嘴唇微微颤斗。他蹲下身，将她轻轻抱起，动作小心，仿佛怕惊醒一场噩梦。
“一切都结束了！”楚寒低声说，声音沙哑却不带情绪波动。
楚寒盘膝坐下，背靠岩壁，将楚玉置于膝上。掌心凝聚起一团幽紫色火焰，那是轮回焰中最精纯的一缕，不灼外物，只向内燃烧。
他将手掌贴在她胸口，火焰缓缓渗入。起初毫无反应，片刻后，皮肤下血线剧烈扭动，象是蛊虫在做最后挣扎。楚寒不动，任其翻腾，轮回焰如细针般游走心脉，一寸寸逼出残毒。
一条、两条、三条……
细若发丝的血线从她七窍缓缓爬出，刚露头便被火焰卷住，化作灰烬飘散。每一次毒素被抽出，楚玉的身体都会剧烈抽搐一次，额角冷汗直流。
楚寒的双手，稳如磐石。
半个时辰过去，最后一缕血线被逼至喉间，挣扎着不愿离体。楚寒眸光一凝，轮回焰骤然收紧，如钳子般夹住那丝血线，猛地一拽。
“呃——！”
楚玉猛然弓起身子，咳出一口黑血，随即软倒在他怀中。
火焰熄灭，楚玉胸口起伏渐趋平稳，皮肤下的血丝彻底消失，只剩下淡淡的疤痕，象是过往伤痕的烙印。
又过了片刻，楚玉睫毛轻颤，缓缓睁开眼。
视线模糊了一瞬，才聚焦在楚寒脸上，楚玉嘴唇动了动，声音极轻：“哥……我好疼……”
楚寒低头看着她，眉骨上的疤痕仍在隐隐发烫，但眼中的紫金光芒已悄然褪去。楚寒抬手抚过她额头，指尖上沾着汗与血，他却没有立刻收回。
“以后，再也不会了。”楚寒心疼地说道。
风从崖顶吹过，卷走最后一丝血腥气，远处试炼场的灯火陆续亮起，映在崖石上，斑驳如旧日血痕。
楚寒没有动。他依旧抱着妹妹，脊背挺直如枪，象一尊不会倒塌的碑。
夜幕降临，星辰浮现。他的呼吸渐渐平稳，灵海二重的气息稳固如山。战意退潮，留下的不是空虚，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，那是一种必须守住的重量。
楚玉在楚寒怀里微微翻身，脑袋靠在楚寒胸口，象是找到了最安全的位置。她睡得很浅，眉头仍时不时皱一下，似乎梦里还有恐惧缠绕。
楚寒右手搭在楚玉背上，左手垂在身侧，斩天剑插在身旁地面之上，剑身微颤，象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楚寒忽然察觉到，剑柄上的血迹正在缓慢干涸，颜色由鲜红转为暗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