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的指尖还在颤斗，不是因为痛，而是识海里那股力量在撕扯。每一缕烙印都象烧红的铁丝穿进神魂，把千万场生死战的记忆硬生生钉进骨髓。他没叫，只是咬着牙，舌尖被自己咬破，血流进喉咙，腥得发苦。
斩天剑插在身前，剑身微震，紫金纹路时明时暗，象是在回应什么。女帝残魂悬在锁链之间，面容模糊，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。她抬起手，最后一道光链从心口抽出，断裂的瞬间，整片深渊嗡鸣。
“轮回三转，逆死为生。”
八个字砸进眉心，楚寒脑袋一炸，眼前黑了一瞬。等视线恢复，他看见自己的掌心浮现出一道紫色火焰纹，细如蛛网，却烫得惊人。经脉深处有东西在动，不是灵力，也不是残意，是一种更古老、更暴烈的东西，正顺着混沌灵脉往上爬。
楚寒试着引导一丝残意，导入心轮。
掌心猛地腾起幽紫火焰，火苗窜出半尺高，灼烧腐泥，滋滋作响，黑烟卷着恶臭直冲鼻腔。火焰不热，反而带着刺骨寒意，象是从地狱深处捞出来的冷焰。
这就是轮回焰，楚寒低头看着火光映在断剑上的倒影，忽然笑了。笑得肩膀都在抖，牵动肩胛的骨箭伤口，血又涌了出来。可他不在乎，这伤算什么？当年仙魔大战，他站在尸山顶端，脚下踩着百万亡魂，也没皱过一下眉头。
现在这点痛，不过是热身，火焰在他掌心跳动，象有了呼吸。他缓缓站起，膝盖打颤，靠剑撑住才没跪下去。毒还在蔓延，寒气啃噬经络，但他已经能感觉到，轮回焰在吞噬那些阴毒，一点一点，把冻结的灵气重新点燃。
渊顶，突然传来一阵异动。
不是风声，也不是落石，而是符文激活的嗡鸣，低沉而规律，从四面八方的岩壁渗出。黑色潮水顺着裂缝往下流，像活物一样蠕动，所过之处，骸骨迅速腐蚀，化为脓水。
楚寒抬头，只看见一道人影立在裂缝边缘，手持折扇，衣袂翻飞。
来者正是，叶无痕。
“楚寒，你可真让我失望。”声音飘下来，轻飘飘的，象在谈论天气，“我以为，你能撑得更久一点。”
楚寒没有理他，只是将掌心火焰按向地面。轮回焰触地即燃，紫火沿着腐泥迅速扩散，形成一圈三寸高的火环，将毒潮挡在外面。黑水撞上火焰，发出尖锐的嘶鸣，象是被活活烧死的怨灵。
“可是你布的此阵？”楚寒终于开口，嗓音沙哑得不象话，“就这？”
叶无痕冷笑：“噬魂毒阵，专克灵体。你体内毒素未清，识海受创，连站都站不稳，还敢嘴硬？等毒潮灌满深渊，你的灵脉会一根根烂掉，最后变成一具干尸，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一根。”
楚寒舔了舔裂开的嘴唇，血混着唾沫滴在剑刃上。
“你说完了吗？”
楚寒猛然抬手，轮回焰顺着手臂缠上斩天剑。剑身嗡鸣加剧，锈迹彻底剥落，露出内里深藏的紫金铭文。那一瞬，剑仿佛活了过来，剑尖自行抬起，指向渊顶。
楚寒跃起，一脚蹬上石壁，借力腾空。左腿旧伤撕裂，血飙出来，他不管。右肩骨箭晃动，剧痛钻心，他也不管。人在半空，剑已挥出。
一道裹挟轮回焰的剑气横斩而出，轰在垂落的锁链上。铁链应声而断，崩飞的碎片砸进毒潮，激起一片黑雾。楚寒借反冲之力，再度跃起，第三次蹬壁，逼近渊壁高处。
叶无痕脸色，终于变了，他没想到这个人重伤至此，还能动，更没想到，那火焰竟能克制幽冥毒阵。
“你以为……”楚寒贴着岩壁停下，喘了两口气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，“我是在逃？”
他抬起眼，紫金光芒在瞳孔深处一闪而过。
“我是来收债的。”
话音落，楚寒猛劈斩天剑，剑气裹着轮回焰呈弧形扫出，接连斩断三道锁链。锁链崩断的刹那，深渊震动，腐泥翻涌，毒潮剧烈波动，竟被火焰逼退数尺。
楚寒单膝跪在鼓起的岩台上，左手撑地，右手握剑，指节发白。汗水混着血从额角滑下，滴进眼里，辣得睁不开。但他没擦，只是盯着渊顶那道人影。
“楚玉中的毒，就是你出的手吧？”他说，“用玄天宗磷粉做引，再掺九幽蚀骨散，让她看起来象是旧疾复发。”
叶无痕沉默，楚寒却笑了：“你别忘了，我杀过的人，可比你见过的都多。”
“那种毒的味道，我闻过一次就不会忘记。”
楚寒缓缓站起，轮回焰在剑身上流转，映得整条手臂泛着幽光。
“你该为楚玉的伤，付出代价。”
叶无痕终于动了，折扇一合，猛地拍向地面。整个深渊的符文同时亮起，毒潮暴涨，如黑浪般扑向火环。轮回焰剧烈摇曳，火圈开始收缩。
楚寒知道，他自己撑不了多久，他必须上去迎敌。
可就在这时，斩天剑突然震了一下，不是共鸣，是警告。
楚寒低头看剑，发现剑脊深处有一点微光正在沉降，象是有什么东西，刚刚融入其中。
女帝残魂的最后一缕意识，悄然融入剑身。
楚寒握紧剑柄，不再尤豫，他纵身跃下岩台，直冲毒潮最薄弱的一角。轮回焰护体，剑开前路，每一步踏出，脚下腐泥都被烧成焦土。毒潮翻滚，却不敢近身三尺。
距离渊壁底部还有十丈，五丈，三丈……
他的身影即将没入黑雾最浓处，忽然听见头顶一声闷响。
裂缝边缘，一块巨岩轰然坠落，堵住了出口。
楚寒抬头，看见叶无痕站在上方，手中捏着一枚碎裂的令符。
“别在做无谓的挣扎了。”叶无痕继续开口，“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