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盯着那道黑袍身影，右腿的血顺着断剑滴落，在沙地上砸出五个深浅不一的坑。他没动，对方也没动。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，像钝刀刮骨。
系统杀意仍在经脉里低鸣，不是警报，更象是某种迟疑。楚寒知道这人绝不简单，但也不至于致命。他抬手抹了把脸，鲜血混着汗，在眉骨疤痕上划出一道红痕。
“你比幽冥殿走得更远，却不敢露脸？”他声音哑得象砂石磨铁。
黑袍人静立片刻，忽然侧身，沙地上的影子拉长，脚印一路延伸向剑林深处，每一步都渗出血色。下一瞬，那人化作黑雾，散入风中，不留痕迹。
楚寒没有去追，他知道那种层次的存在，他根本追不上，也不该去追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，指尖在微微发颤，这不是害怕，是残意在体内肆意横行乱冲。刚突破的灵海境，根基还不稳定，经脉就象被火燎过，疼得发空。
楚寒拄剑站直，正要迈步，背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。
骨箭贴着脊椎钉入肩胛，一声闷响。剧痛炸开的瞬间，楚寒已反手去抓，可那箭头泛着青灰，一触即碎，毒雾顺着伤口钻进血脉。
他跟跄半步，膝盖压地，喉咙涌上腥甜。毒素如活物，在经络里爬行，所过之处灵气冻结。他咬牙催动残意，将刚凝聚的灵海之力压向脊柱一线，硬生生把毒逼在肩背三寸。
抬头望去，高处岩壁上一道人影一闪而没。楚寒认得那柄折扇的轮廓，正是叶无痕。
楚寒冷笑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：“想搞偷袭，当真是可笑至极？”
话音未落，脚下地面塌陷。噬魂渊的入口就在剑林尽头，原本被阵纹封住，此刻却被那一箭震裂。楚寒来不及反应，整个人随着崩塌的岩层坠入深渊。
下坠时风如刀割，耳边呼啸不止。他强撑神志，催动斩天剑护体。剑身嗡鸣，自动浮起，剑气螺旋成罩，减缓坠势。可这渊太深，深到连星光都照不进来。剑气耗尽前，他只看见头顶裂缝越来越小，象一口合拢的巨口。
轰——！
楚寒砸进腐泥之中，溅起的黑水沾满全身。骨头没断，但五脏六腑象是被重锤砸过一遍。肩上的骨箭歪斜插着，毒已蔓延至锁骨，整条左臂麻木发黑。
楚寒趴在地上喘了两口气，猛地翻身坐起，将断剑横在胸前。斩天剑还在震，不是恐惧，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四周死寂。没有风，没有虫鸣，只有脚下湿滑的泥浆偶尔咕嘟冒泡。远处隐约可见断裂的锁链垂在石壁上，锈得只剩几缕铁丝。骸骨堆栈如山，大多扭曲变形，象是临死前承受过巨大痛苦。
随后，一道声音传来，低沉，缓慢，象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。
“混沌体……你终于来了。”
楚寒瞳孔一缩，握剑的手紧了三分。
那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，不靠耳朵，它只重复着，一遍又一遍，带着蛊惑的节奏：“回来吧……回归本源……你本就不该反抗命运……”
楚寒闭眼，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：母亲倒在血泊中，族人讥笑的脸，楚天雄踩着他头颅说“废脉，永远都是废脉”。那些记忆被魔音搅动，几乎要失控。
楚寒猛地睁眼，一拳砸向自己胸口，肋骨剧痛，神志瞬间清醒。
“我命由战，不由天！”楚寒低声念出，这是他在万尸窟时就刻进骨子里的话。
话音刚落，体内残意轰然沸腾，系统杀意在此刻骤然升温，紫金光芒自经脉深处亮起，像熔岩冲破冰层。魔音戛然而止，仿佛被一刀斩断。
他靠着石壁坐下，喘息粗重。肩上毒伤未愈，坠伤又添新创，现在连站都难。但他仍然没有松手，断剑依旧横在身前。
就在这时，前方锁链堆中，有一点微光亮起。
一个女子虚影缓缓浮现，被七道黑铁锁链贯穿四肢与心口，悬在半空。她面容模糊，唯有一双眼眸，极其清澈宛如雪夜寒星。
她看着楚寒，轻声道：“吾乃初代北荒女帝，混沌体的第一任宿主。”
楚寒没有说话，只是盯着她，他知道这不是幻觉，斩天剑的震动频率变了，那是对同源力量的共鸣。
“你并非唯一承载者。”她继续道，“九世轮回，八人陨灭，皆因无法驾驭混沌本源有关。你之所以能走到今日，并非因天赋，而是……你愿以战证道。”
楚寒喉头动了动，想问什么，却发不出声。毒素仍在侵蚀，加之深渊寒气入体，他牙齿都在打颤。
女子抬手，指尖轻点自己心口，锁链应声崩断三根，残魂剧烈波动，似随时会散。
“斩天剑中藏有《轮回引》上半卷口诀，唯有混沌体与初代女帝之魂共鸣，方可开启。”她说完，指尖转向楚寒眉心，“挺住，若你能活下来。”
话音未落，斩天剑猛然离手，悬浮半空。剑身剧烈震颤，锈迹大片剥落，露出内里紫金纹路。一道光束自剑尖射出，直入楚寒识海。
剧痛袭来，这不是皮肉之苦，是神识被撕裂般的痛。无数符文强行烙印进脑海，每一个都重若千钧。楚寒仰头嘶吼，声音在深渊中回荡，惊起一片腐雾。
楚寒看见了口诀，那不是文本，是战斗的画面。一招一式皆由生死搏杀凝成，每一转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。这不是功法，是用尸体堆出来的路。
系统首次震动，无声，却强烈，象是被认可，又象是警示。
口诀烙印完毕，斩天剑落回手中，剑身微颤，如同喘息。
楚寒瘫坐在泥中，嘴角不断溢血，他抬起手，看着颤斗的指尖，忽然笑了。
“原来……我不是第一个。”
风不起，尘不扬，深渊如巨口吞星，他倚坐腐泥，背靠石壁，斩天剑插在身前，剑刃染黑，刃口崩了三处豁口。
头顶裂缝仅馀一线微光，映在他眉心。一缕紫金光芒悄然浮现，忽明忽暗，像即将点燃的火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