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从光柱中走出，肩头伤口裂开一道细缝，血未止，右腿肌肉仍有些发僵。他没看四周惊诧的目光，也没理会高台上试炼官骤然凝滞的眼神，只将断剑重新挂回腰间，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抚。
那柄锈迹斑斑的残兵，微微震了几下，象是在回应。
人流开始移动，陆续有人被传送到新的试炼局域。楚寒混在其中，脚步沉稳，体内残意仍在缓缓流转，经脉深处有股热流不断冲刷旧伤，那是系统在无声修复，败者意志化为养料，哪怕只是灵剑碎片中的微弱烙印，也被尽数吞噬。
风沙扑面而来时，他已经踏进剑冢入口。
眼前是一片无边的锈剑之林，万柄残剑斜插黄沙，剑身布满裂痕，有的只剩半截，有的扭曲如蛇。空气中没有血腥，却比尸山血海更压抑。每一口呼吸都象吞下铁屑，喉咙发涩。
他闭了闭眼，任由前世记忆在识海一闪而过，那柄横斩九霄、饮尽仙魔之血的斩天剑，曾是他的本命神兵。如今虽已碎裂，但血脉相连的气息不会错。
混沌灵脉忽然一颤，楚寒睁眼，循着那丝牵引，向剑林深处走去。
脚踩在沙地上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。越往里，剑越多，排列也越乱，仿佛不是被人插下，而是从地底自己长出来的。他路过一柄断裂的重剑，剑脊上刻着半个名字，风沙一吹，便再也辨不清。
忽然，左眉骨疤痕传来一阵刺痒。
不是痛，也不是预警，而是一种……共鸣。
楚寒停下脚步，蹲下身，手掌拂开面前黄沙。一柄断剑半埋沙中，剑刃不足三尺，缺口累累，可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剑身的刹那。
嗡——！
低沉龙吟自剑内炸响，紫金光芒从裂缝中渗出，如血流动。楚寒腰间的断剑同时震颤，竟自行离鞘半寸，剑尖直指地面这柄残兵。
两剑呼应，楚寒瞳孔微缩，心头却无惊，只有冷。
这气息，正是他自己的，前世斩天剑的碎片，就在这里，楚寒正欲伸手拔剑，异变陡生。
四面八方，黄沙爆裂！
十二道身影破土而出，落地成阵，甲胄覆体，黑纹缠绕，胸口烙着幽冥符文。他们眼窝中跳动着幽绿火焰，手中握着与周围残剑同源的兵器，杀气如潮水般压来。
为首一人身披灰袍，面具覆面，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：“斩天剑，属幽冥殿所有。”
话音未落，十二人齐动。
剑影交错，封锁四方退路。空气被切割得嗡鸣不止，十二道武道残意同时爆发，远超千机剑阵中的死物灵剑，也强于万尸窟初遇的血侍。
楚寒不退，左脚猛然踏地，足底青筋暴起，体内残意轰然奔涌。紫金战意自经脉炸开，顺着右臂灌入断剑，剑身嗡鸣，仿佛苏醒。
“破苍穹！”
三字出口，剑气冲霄。
一道紫金剑光撕裂空气，化作巨龙虚影，龙头昂首，龙爪张开，直扑首领胸膛。对方举剑格挡，剑身瞬间崩裂，残片飞溅，紧接着，剑气穿透护甲，贯穿其心。
轰——！
血侍身躯炸开，黑雾四散，胸口爆出一点金色光斑，巴掌大小，形如古印，中央刻着“阎”字残纹，边缘环绕幽冥符文。
楚寒眼神一冷，这是幽冥殿内核印记。
他还未动，其馀十一人已收势回防，围成半圆，不再进攻，也不撤退。他们的武器垂地，火焰眼瞳锁定楚寒，象在等待什么。
楚寒站在原地，呼吸略重，右腿旧伤因刚才发力再度渗血，湿透裤脚。他低头看了眼地上那枚金色印记，又抬眼扫过十一具血侍。
对手不动，楚寒也不动。
这片剑林太静了，静得不象战场，倒象一座坟场。而这些血侍，不是追杀者，是守墓人。
楚寒缓缓弯腰，指尖轻点那柄断剑剑脊，留下一道极淡的神念烙印。
“等着我。”
声音很轻，却清淅落在每具血侍耳中。
下一瞬，他转身，一步步退出剑林。
脚步不快，却无比稳定。背后杀意如芒在背，可那十一人始终未动，甚至连武器都没再抬起。
走出百丈，风沙渐大，剑林轮廓模糊。
楚寒终于回头，黄沙卷过，剑丛恢复死寂，仿佛刚才的战斗从未发生。唯有那柄断剑，仍半埋沙中，剑身微颤，紫金光芒在风沙中忽明忽暗，如同心跳。
他腰间的断剑也随之轻震，象是在回应，楚寒收回视线，继续前行。
腿上的血还在流，但他感觉不到痛。经脉深处，残意缓缓融合，带来一丝温热。刚才那一击“破苍穹”，耗力不小，但也让他确认了几件事：
第一，斩天剑确实碎在此地；第二，幽冥殿早已渗透试炼，图谋不止一柄残剑；第三，这些血侍，比之前更强，且受控于某种更高指令，否则不会在他击杀首领后仍按兵不动。
他摸了摸左眉骨的疤痕，那里还在发烫。
系统没有提示，但杀意在经脉中隐隐沸腾，象在警告，似乎还有更大的危险，还没出现。
前方沙丘起伏，隐约可见试炼营地的轮廓。篝火未燃，旗帜静垂。再走片刻就能回去。
楚寒脚步未停，右手却悄然按在腰间断剑上。
剑柄沾血，有些滑，他紧握剑柄。
风忽然停了，身后剑林方向，一道极细微的震动传来，象是某柄残剑被拔出的声音。
楚寒脚步一顿，但他并没有回头。
只是指节收紧，断剑在鞘中轻轻一震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铮鸣。
沙地上，一滴血从他右腿伤口滑落，砸进黄沙，迅速被吸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