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寒睁眼时，左眉骨的血痕还在渗血，但那股混沌体的躁动已不再需要压制。他缓缓起身，断剑拖在身后，剑尖与地面摩擦出一串火星。石台边缘塌陷得更严重了，熔浆翻涌如沸，几条火蛇残影在热浪中游荡，形体虚浮，却依旧不肯消散。
他没看那些影子。目光越过崩裂的岩壁，落在中央一块嵌入石中的暗红晶体上。那东西像凝固的心脏，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血丝，每一根都连接着空气中浮动的幻象，祠堂跪地、母亲冰雕、楚玉被夺婚约……画面不断闪回，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羞辱的重量。
楚寒冷笑一声，抬手将一丝紫金血气注入双目。视野骤然清淅，所有幻象边缘浮现出细密的血线，如同活物般蠕动，最终汇聚于那颗血晶。
“原来如此，并不是法阵困着我。”他低声说，“是你把自己的执念，钉进了石头中。”
话音未落，脚下大地震动，一道裂痕从石台蔓延而出，直指血晶所在。楚寒迈步前行，每走一步，脑海中幻象便增强一分。耳边响起族老冰冷的声音：“楚寒，你永远都是废脉，不配踏入秘境！”紧接着是楚天雄的讥笑：“凭你也想翻身？不如跪着求我赏你一口饭吃。”
他脚步未停，反而加快，断剑横扫，黑气缠绕剑身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。前方三道幻影扑来，皆是他幼年受辱的模样：被推入泥潭、衣衫撕裂、众人哄笑。剑锋斩过，幻影碎裂，却没有声响，只有空气里残留的一丝怨毒气息。
“我不是要证明，我不是废脉。”楚寒停下，距血晶三尺而立，剑尖斜指地面，“我是来告诉你们，谁敢动我亲人，我就让谁生不如死。”
血晶微微震颤，表面血丝剧烈扭动，仿佛感应到了威胁。下一瞬，一股神魂波动猛然冲出，直撞识海。楚寒没有抵抗，任其侵入。
画面浮现：少年楚天雄在月下苦修，拳风呼啸，却被一道身影一脚踹倒。那人冷声道：“天赋不如旁支，还想争嫡？”少年咬牙爬起，眼中燃起狠意：“终有一天，我会踩着所有人上位！”
画面跳转，楚天雄潜入幽冥殿密室，与黑袍人低语，手中递出一枚刻有楚家族徽的玉符。随后是他布置毒阵、伪造证据、逼迫楚寒母子离族的一幕幕。最后定格在他站在高台之上，望着楚寒背影，拳头紧握，声音嘶哑：“凭什么他一个废脉，便能引来天地共鸣？！”
记忆洪流汹涌而至，若是一般修士早已神志失守，沦为执念养料。楚寒却闭目静立，任画面流转，心神如铁。
系统无声沸腾，杀意在经脉中奔涌，危险等级升至“橙色”。他知道，这是对方最深的恨意结晶，也是幻阵真正的内核。
楚寒忽然睁眼，紫金光芒暴涨，低喝：“你已经被仇恨所吞噬，是因为你自己太弱。”
随即运转《九转玄冥诀》，以混沌体吞噬特性反向抽取血晶中的执念残意。黑气自指尖涌入血晶，那晶体剧烈震颤，映出最后一幕：楚天雄躲在暗处，看着楚寒觉醒时引动的天地异象，脸色惨白，喃喃自语：“不可能……他明明是寂灭废脉……这不公平……”
楚寒嘴角微扬：“公平？你什么时候讲过公平？”
话音落下，血晶开始自毁式震荡，释放出凝气八重巅峰的灵气波，冲击四周岩壁。碎石崩落，熔浆倒灌，一道虚影从晶体中升起，这正是楚天雄的模样，手持长枪，枪尖直指楚寒咽喉。
“你毁不了我的道！”虚影怒吼，声音带着真实杀意，“这是我用十年心血筑成的执念之阵，你不过是个废物，凭什么能破它？！”
楚寒不退反进，断剑高举，体内残意尽数灌注剑身。黑水再度升腾，在空中凝成巨龙之形，龙口张开，竟将虚影一口吞下。长枪刺入龙腹瞬间，已被黑水腐蚀瓦解。
紧接着他跃起，剑锋斜斩而下：“你的道？不过是用嫉妒堆出来的一摊烂泥罢了！”
剑光落下，血晶应声碎裂。刹那间，整座幻阵轰然坍塌，石壁崩解，熔浆倒灌，热浪席卷四方。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，夹杂着骨骼错位的闷响。
楚寒落地，稳住身形。周身黑气缭绕，左眉骨血痕缓缓愈合，呼吸平稳，气息彻底稳固于凝气八重巅峰。他低头看向断剑，剑身沾血，刃口微卷，却依旧握得牢固。
秘境外，楚天雄瘫坐在血晶镜前，七窍流血，右臂旧伤彻底崩裂，鲜血浸透衣袖。他瞪着眼，口中不断溢出血沫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。那面维持幻阵的血晶镜早已碎裂，碎片扎进掌心，他却毫无知觉，只是死死盯着虚空，仿佛还能看见那一剑斩下的光影。
“楚……寒……”他嘶吼，声音破碎，“你给我等着……我会让你……跪着叫我祖宗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一口黑血喷出，整个人抽搐着倒下，意识陷入混沌。
秘境内，烟尘弥漫，残垣断壁间只剩一片死寂。楚寒站在崩塌中心，脚下大地仍在震动，前方出现一条幽深信道，漆黑如墨，不知通向何处。
他没有立刻前进，而是抬起左手，轻轻抚过断剑剑脊。剑柄上的血已经干涸，留下一道暗褐色的痕迹。
信道入口处，一阵冷风拂过，吹动他的粗布麻衣。他迈出第一步，脚底踩碎了一块残留的血晶碎片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第二步，左眉骨最后一丝血迹消失。
第三步，断剑垂下，剑尖轻点地面，划出一道细微的火花。
楚寒走入黑暗，身影被吞噬。信道深处，某处石壁上，隐约浮现出一行古老刻痕，象是被人用利器反复刻画而成。
其中一个字，赫然是“楚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