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尖点在第七朵血蔷薇中央的刹那，楚寒体内那股被压抑已久的战意轰然炸开。不是怒吼，不是嘶吼，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、冰冷到极致的燃烧。
紫金光芒顺着眉心疤痕蔓延，如熔岩蚀刻经脉，每一寸血肉都在撕裂与重组中发出低鸣。左臂毒素尚未清除，青黑之色已攀至肩胛，可这具身体却象一头被唤醒的凶兽，开始反噬所有阻碍它进化的桎梏。
丹田如干涸河床突遇山洪，残存的武道残意自万尸窟、擂台、护法、阎罗老祖乃至无数败者身上剥离而来，在识海中汇成一条咆哮的黑河。《九转玄冥诀》自行运转，不再需要引导，它象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，疯狂吞噬着这股逆天而行的力量。
空气凝滞了一瞬，可在下一息，楚寒周身气流暴起，衣袍猎猎作响，断剑嗡鸣不止，黑气缠绕剑身，竟凝出半截虚幻剑刃，那是混沌之力与杀伐意志共同锻造的锋芒。
凝气五重，成！
境界落定，他没有睁眼，也没有动，但屋内温度骤降，地面血线寸寸冻结，七朵血蔷薇同时震颤，其中三朵“啪”地碎裂，花瓣化为飞灰。
阎无血瞳孔一缩，掌心血纹翻滚，摄魂幡猛地扬起，黑雾翻腾间幻化出一道跪伏身影，那依旧是楚寒母亲的模样，披发遮面，双手被铁链贯穿，口中发出断续哀求：“寒儿……别再打了……娘只愿你活着！”
声音凄婉，带着哭腔，几乎与当年临终时重叠，楚寒终于睁眼。目光掠过那虚影，冷得如同深渊刮来的风。
“你说谎。”他低声说，“我娘死前，只说了两个字。”
他抬手，指尖划过断剑边缘，鲜血滴落。
“她说了，‘报仇’。”
话音落，剑势起，断剑高举，黑龙虚影自背后腾空而起，龙首仰天咆哮，龙爪撕裂空间，整间木屋在这股威压下簌簌发抖。梁柱龟裂，瓦片坠落，铁链禁制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。
楚寒一步踏出，脚下泥土炸裂。
“给我……断！”
剑光横斩，黑气如潮水般涌向楚玉所在的位置。那四条玄铁锁链本是幽冥殿特制，专为镇压凝气六重以上强者所设，此刻却在接触到黑气的瞬间开始腐蚀、崩解。
第一根手腕链，“咔”地断裂，铁环落地弹跳两下，滚入角落。
第二根脚踝链，应声而裂，溅起几点火星。
第三根刚要崩断，忽有血光自墙上黑幡闪现，一股阴力猛然回拉，试图稳住残链。
楚寒冷笑，左手掐诀，紫金纹路自手背蔓延至剑身，黑龙虚影张口一咬，直接将那股阴力吞没，残链“铮”然崩碎。
最后一根锁住右腕的铁链微微晃动，仿佛在做最后挣扎。
楚寒看也没看，剑尖轻挑。
“啪——！”
铁链崩断，楚玉整个人向前扑倒，双臂无力垂落，背部烙印清淅可见，皮肉焦黑，深可见骨。她嘴唇微动，想说什么，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咽。
楚寒上前一步，单膝跪地，将她轻轻揽入怀中。动作不算温柔，却稳得象一座不会倾塌的山。
“你身上的伤……疼吗？”他问。
楚玉靠在他胸前，颤斗着点头，眼泪无声滑落。
“那就记住这份疼。”楚寒低头，声音低沉，“记清楚是谁给你的。”
她抬起仅能活动的左手，死死抓住他的衣角，指节泛白。
屋外毒雾弥漫，屋内寂静如死。唯有楚玉微弱的呼吸声和铁链残片偶尔滚动的轻响交织在一起。
阎无血站在高台边缘，脸色阴沉如铁。七朵血蔷薇已毁其三，摄魂幡虽未受损，但旗面微微卷曲，显然承受了不小反噬。他盯着楚寒怀中的楚玉，舌尖缓缓舔过虎牙，眼中闪过一丝癫狂。
“你以为，你真救了她？”他忽然笑了，“你知道她，为什么还能说话吗？”
楚寒没有抬头，只是将楚玉往怀里护了护。
“因为她还没真正受刑。”阎无血声音陡然拔高，“舌头还在，是因为我要留着它，等你亲眼看着它被一片片割下来，听着她用尽力气喊你的名字，却再也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！”
楚寒缓缓站起身，把楚玉轻轻放在墙角干草堆上，顺手脱下外袍盖住她半裸的身体。
随后，他转身，握紧断剑，一步步走向阎无血。
每一步，都象是踩在对方的心跳上。
“你，就这么很喜欢花？”楚寒开口，语气平静得不象刚破境之人，“可惜，种错了地方。”
阎无血眯起眼睛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……”楚寒停下脚步，剑尖指向对方咽喉，“把你踩进坟地里，便不会再开花。”
阎无血怒极反笑：“那你今天，就给她挖一个够大的墓！”
话音未落，摄魂幡猛然展开，黑雾凝聚成千百冤魂面孔，齐声尖啸，直扑楚寒面门。
楚寒不退反进，断剑斜撩，黑龙虚影再度浮现，一口咬碎前方十馀怨灵。黑气与血雾交织，腥风扑面。
他身形一闪，已至高台之下，剑锋直取阎无血脖颈。
后者急退，袖中甩出三枚血钉，钉入地面，瞬间形成三角血阵，阴风大作。
楚寒一脚踹碎阵眼，剑光再起，逼得阎无血连连后撤。他不再言语，每一剑都简洁、致命，毫无花哨，却又快得令人窒息。
阎无血终于露出惧色，他没想到这个曾被他视为蝼蚁的废脉少年，竟能在中毒、重伤、情绪激荡的情况下强行突破，并且一破便是五重！
更可怕的是，对方的眼神中不再是愤怒，不再是仇恨，而是纯粹的杀意，象一把磨了十年的刀，终于出鞘。
“你到底是什么东西？”阎无血咬牙切齿。
楚寒一剑劈下，黑气撕裂空气，直逼其面门。
“我是你招惹不起的存在。”
剑锋距其咽喉仅剩三寸，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虚弱呼唤：
“楚……寒……”
楚寒微微侧头，便看到楚玉正撑着墙壁，试图想站起来，她嘴唇翕动，似乎想提醒什么。
就在这一瞬，阎无血嘴角勾起一抹狞笑，右手迅速探入怀中，掏出一枚暗红色符录，指尖燃起血焰。
楚寒猛然回头，瞳孔猛然间收缩，断剑挥出至一半，却停在原地，在也不能前进分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