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剑脱手的瞬间，楚寒没有去抓。
楚寒任由断剑斜着插进泥里，剑柄微颤，象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。左臂的毒素已蔓延至肩胛，皮肤下的青黑如蛛网般在爬行，每一次呼吸都在牵动经脉撕裂般的钝痛。南宫玥站在三步外，手中罗盘残焰将熄，指针死死指向那扇摇晃的门。
“还要继续往前走？”她声音干涩。
“决不能停。”楚寒低头看着掌心渗出的血，一滴落在剑脊上，金属竟微微发烫，“她还在里面。”
南宫玥没再说话，她知道劝不动。这人从不会为谁拼命，可一旦认定了要救的人，就敢把天捅个窟窿。
楚寒俯身，五指扣入泥中，借力前推。他不用腿发力，不是怕震开伤口，而是以《九转玄冥诀》引动地下尸气反涌，让腐土中的阴流托起身体。断剑随之拔地而起，落入掌心。
嗡——！
剑身轻鸣，仿佛感应到了屋内的气息。楚寒闭眼，识海中杀意悄然翻腾。百步之内，两道生命波动清淅浮现：一道微弱，带着熟悉的血脉牵引；而另一道却阴冷厚重，缠绕着幽冥殿独有的凶煞气息。
“一共两人。”他睁开双眼，“楚玉快不行了，另一个……还等着我去送死。”
南宫玥咬牙，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：“只剩这一张照明符，撑不过三息。”
“够了。”楚寒低喝，“你能掩我三息，已经足矣！”
南宫玥扬手掷出符纸，火光炸开刹那，楚寒瞳孔骤缩。
木屋中央，铁链自梁上垂落，锁住一名少女的手腕。她蜷在地上，粗麻布衣染血，脸颊苍白，嘴角裂口未愈。墙上挂着一面黑幡，布面蠕动，隐约浮现出一张女子的脸。眉眼、轮廓，与母亲临终时一模一样。
楚寒喉咙一紧，南宫玥趁机扫视四周，却发现地面有异动，七朵暗红花纹呈环形分布，每朵花瓣尖锐如刺，根部连着细微血线，通向楚玉脚边的凹槽。那是活阵，不是装饰。
火光熄灭前的最后一瞬，她看清了门框上的纹路，那是血阵禁制，触之即召十里毒尸围杀。
“千万别破门。”她急声提醒。
楚寒没有答话，他猛然抬手，断剑横斩左肩！鲜血喷洒而出，溅在门板上。血迹渗入木纹的刹那，整扇门剧烈震颤，血光逆流回旋，竟在门心凝聚成一只扭曲手掌。
这一刻，禁制瞬间遭遇反噬。
轰——！
门框炸裂，碎木飞射如箭。楚寒借势冲入，断剑直取高台之上那道身影咽喉。
对方只是轻笑一声，袖袍一甩，黑幡展开半尺，一股阴风卷起，硬生生将剑锋偏移三寸。
“楚寒，你终于来了。”阎无血立于高台，血色长袍猎猎，左眼骷髅眼罩泛着冷光。他舌尖舔过虎牙，目光讥讽，“这幡里，有你娘的魂魄碎片，想要拿回去？你就必须跪下来求我。”
楚寒站定，剑尖垂地，屋内寂静，只有铁链随楚玉颤斗发出的轻响。
他缓缓抬头，目光扫过那七朵血蔷薇。第一朵旁刻着“鞭”，第二朵旁刻着“烙”，第三朵是“钉指”……第七朵写着“剜舌”。其中每一道，都是对刑罚的标记。
楚玉忽然挣扎起来，铁链哗啦作响。“寒哥哥……别管我……”她声音嘶哑，却拼命摇头，“快走……玉儿不想看到，寒哥哥你受伤……你不能……”
楚寒没有看楚玉，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滴落的血。一滴，两滴，顺着指尖滑落，在地上汇成细线，流向断剑。
随后，他笑了，笑声低哑，像从坟底爬出来的人在喘气。
“你方才说……让我求你？”他声音很轻，几乎听不见。
下一瞬，脚下血线突然逆流而上，顺着断剑涌入剑身。黑色剑气轰然炸开，屋梁震颤，瓦片簌簌掉落。摄魂幡剧烈晃动，那张女人面孔痛苦扭曲，发出无声尖啸。
阎无血瞳孔微缩，他没想到这人能在毒素侵蚀、经脉将裂的情况下，还能强行催动混沌体之血激发战意。更没想到，那一双本该浑浊的眼睛，此刻竟泛起紫金色光芒，如同深渊燃起地狱之火。
“你以为，”楚寒一步步向前，每一步落下，地面血线便如藤蔓缠绕脚踝，“把我娘的魂关在这种破布上，就能逼我低头？”
阎无血冷笑：“你不低头，她就永远困在这幡里，日日受炼魂之苦，你想听她的惨叫吗？我可以放给你听！”
话未说完，楚寒便已腾空跃起，断剑撕裂空气，直劈高台石阶。剑气所过，血蔷薇尽数炸碎，残瓣飞舞如雨。阎无血挥幡格挡，黑气与剑气相撞，爆发出刺耳尖鸣。
“你若敢动她一次，”楚寒落地，剑尖点地，声音更低，“我就杀你一次。”
“可笑至极！”阎无血怒极反笑，“你连凝气五重都没到，凭什么跟我斗？你当真以为，靠吸蚀别人残意，就能逆天改命？”
楚寒没有回答，他只是抬起左手，看着尚未褪去的青黑。
“你只说对了一半。”他淡淡道，“我不是靠残意。”
“而是靠……恨意！”
话音落，眉心疤痕猛然滚烫，识海深处杀意如潮爆发。系统无声运转，自动抽取过往所有战斗残留的武道残意，万尸窟铜尸、擂台败者、归墟尸王、阴煞护法……无数股力量在经脉中奔涌汇聚，压缩成一道纯粹战意。
他的气息开始攀升，境界已然飙升至，凝气四重巅峰……即将突破。
阎无血脸色终于变了，他猛地后退半步，手中摄魂幡急速旋转，黑雾弥漫，试图封锁空间。
“想要封锁这一方空间？”楚寒缓缓举剑，“你拦不住我！”
南宫玥瘫坐在屋外泥地，望着那即将崩塌的木屋，意识模糊。她最后看到的画面，是楚寒的剑尖挑起一缕黑雾，刺向那面摄魂幡。
而屋内，楚玉死死咬住嘴唇，泪水滑落。
阎无血站在高台边缘，第一次，握幡的手微微发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