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钎上的血珠还在渗，楚寒指尖刚触到那温热的黏稠，左肩旧伤猛地一抽，象是有根锈钉在骨缝里来回拉扯。他没缩手，反而将整片焦黑布料按进伤口边缘，布上血渍瞬间被吸走一道暗痕，眉心疤痕随之滚烫。
南宫玥已退至门边，青铜尺横在胸前，尺面符纹正疯狂倒转，浮出血色刻度：“三刻钟。”她声音绷紧，“这血不是标记，是引信。它在唤醒什么东西。”
楚寒拔出断剑，剑尖点地，黑气自经脉深处涌出，在泥地上划出半圈弧线。六具毒尸残骸刚塌下去的躯体突然剧烈抽搐，紫黑血液逆流而起，顺着泥缝钻入地下，像被什么吞了进去。
屋外雾气翻涌，地面开始震颤。
“快走！”楚寒一步跨到南宫玥身侧，没看她，也没解释，只是把断剑递向她面前。
南宫玥愣了一瞬。“你是让我拿着它？”
“我不用剑也能杀人。”他嗓音低哑，“但你现在需要它防身。”
她接过剑柄时，指尖擦过他掌心，在那里有一道未愈的割伤，血似乎是冷的。
两人刚冲出木屋，脚下大地轰然炸裂。泥浆如喷泉般冲天而起，数十具青紫色尸体破土而出，双目泛着幽绿磷火，关节扭曲作兽形，落地即扑。三具手持腐骨刀的毒尸直取南宫玥咽喉，刀锋拖拽黑焰，所过之处雾气腐蚀成腥臭蒸腾。
南宫玥旋身疾退，腰带机关弹开，最后一枚内核灵符撞入掌心。她咬破舌尖，一口血雾喷在符上，金光爆闪，机关凤凰展翼升空，羽翼烈火席卷而出。
毒尸不避，一具迎面撞入火中，皮肉焦裂却不后退，反手抓住凤凰尾羽，张口撕下一块燃烧的金属翅骨，咀嚼吞咽。其馀毒尸纷纷效仿，扑火、啃噬、分食火焰内核。凤凰鸣叫一声，内部灵枢接连崩断，金羽片片剥落，最终在空中解体，残骸坠入泥沼，溅起一圈黑泡。
楚寒暴喝，断剑横斩，黑气自七条主经脉奔涌而出，在身前凝成半圆剑盾。五具毒尸撞上屏障，头颅当场碎裂，残肢飞溅，毒血却被盾面吸收，化作缕缕黑烟导入剑身。
“跟紧我！”他一把将南宫玥拽到身后，剑尖朝前，脚步未停。
泥地越陷越深，每走一步都象踩进活物腹腔。南宫玥脚下一滑，黏液缠住脚踝，她猛甩腿挣脱，可那黏液竟如藤蔓般再度缠绕上来，将她往下拖。两具毒尸趁机跃起，利爪直掏她双眼。
楚寒回身跃出三丈，断剑斜撩，剑风裹挟残意化作弧形斩波，削去三具毒尸头颅。飞溅的毒血尚未落地，已被护盾隔绝，蒸腾成灰雾。
他俯身抱起南宫玥，低喝：“抱紧。”
南宫玥手臂环住楚寒脖颈，听见他心跳声极稳，稳得不象个正在拼命的人。
楚寒催动《九转玄冥诀》，黑色剑气环绕周身如龙卷，踏泥而行。每一步落下，泥地焦裂，留下寸深烙印。毒尸扑来，未近身便被气劲震退，骨骼寸断。
“它们还在追着。”南宫玥贴着他肩头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楚寒目光死死盯着前方，“只要没进内核局域，它们就不会停。”
话音未落，背后泥沼炸开，十馀具毒尸脊椎外突，化作骨鞭凌空抽击。一根扫中楚寒后背，粗如儿臂的骨节砸在护盾上，发出金石交鸣。他闷哼一声，嘴角溢血，但速度未减分毫。
另一根骨鞭卷向南宫玥小腿，楚寒侧身避让不及，左手成爪猛然抓出，硬生生捏碎鞭梢。骨渣嵌入手掌，他反手一扯，将整段骨鞭从尸身拔出，顺势抡圆砸向左侧扑来的三具毒尸，将其尽数砸进泥中。
“你不用断剑抵挡，何必非要用手硬接，你是疯了吗？！”南宫玥喊道。
“习惯了。”他吐掉口中血沫，“以前被人打多了，现在我动手完全是下意识，但我反倒觉得这样更轻松。”
前方地势略高，一片枯木林立于沼泽中央，树干焦黑，无叶无皮，象是被雷劈过千百遍。楚寒冲进林中，靠在一棵树后喘息。南宫玥滑下他背，扶着树干站稳，罗盘残片仍握在手，指针微微晃动。
“还能走？”楚寒问。
“能。”她点头，“但你的伤……”
“不碍事。”他抹去嘴角血迹，低头看左手，掌心骨渣已被经脉吸尽，伤口正在闭合。系统没响，但它在运作，每一次战斗都在吞噬残意，修复躯体。
南宫玥盯着他：“你到底是什么人？普通修士受这种伤早该瘫了，你还能扛着我跑三百丈。”
楚寒没答，只是把断剑插进泥地，靠着树干坐下。眉心疤痕烫得几乎要裂开，视野边缘紫金光芒浮动。他闭眼，识海深处浮现一段残缺记忆：万年前，一座焚天祭坛，九道锁链贯穿苍穹，一道身影独立其上，手握断剑，对天怒吼。
画面一闪即逝，他睁开眼，气息已稳。
“我不是什么人。”他说，“我只是不想再被人踩进泥里。”
南宫玥还想问，楚寒忽然抬手示意她噤声。
林外，泥地再次震动，不是一批，是两批，三批……更多毒尸从四面八方涌来，数量远超之前，动作也更协调，仿佛被某种意识统一操控。它们不再盲目扑杀，而是分散包抄，封锁退路。
“它们学聪明了。”南宫玥低声说。
“不是聪明。”楚寒冷笑，“是有人在指挥。”
他拔起断剑，站起身。剑身黑气翻涌，隐隐有龙吟之声。他将剑横于胸前，左手抚过剑脊，一道紫金纹路自眉心蔓延至指尖，注入剑中。
剑锋发出一声嗡鸣，剑身震颤不已。
“准备突围。”他说，“这次我不会再留手。”
南宫玥握紧罗盘残片，点头。
楚寒踏步向前，剑气暴涨，护盾再度成型。他冲出树林，直取东南方向，那里地势最高，也是唯一可能暂避的局域。
毒尸围拢，骨鞭齐舞，黑焰交织成网。
他怒吼一声，剑盾骤然扩张，化作一道黑色巨浪向前推进，所过之处尸骸尽碎，泥浆翻沸。南宫玥紧跟其后，借力跃过残尸堆，脚底踩出连串焦痕。
距离高地只剩五十丈，四十丈……三十丈。
楚寒左肩伤口突然爆裂，一道紫黑细线自创口窜出，沿着手臂急速上爬。他右手猛掐经脉节点，强行截断毒素流动，额头青筋暴起。
“快到了！”南宫玥喊道。
二十丈……十五丈。
一具毒尸从地下突袭，骨爪直掏楚寒心口。他挥剑格挡，护盾出现裂痕。又一具扑来，咬住他右臂衣袖，撕下一大块布条。
十丈……五丈。
楚寒一脚踹开最后拦路的毒尸，抱着南宫玥纵身跃上高地。他刚落地，护盾轰然碎裂，黑气倒卷入体，引发一阵气血逆冲。
南宫玥跌坐在地，大口喘息。楚寒单膝跪地，断剑拄地支撑身体，左臂毒素已蔓延至肘部，皮肤泛出青黑。
他低头看着剑柄，在那里沾了血，正缓缓被金属吸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