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剑尖端滴落的血，在碎石上砸出一个个微小深坑。楚寒站着，象一尊被风沙磨蚀过的石象，肩头贯穿伤不断渗出暗红，顺着肋骨滑进腰侧破烂的麻衣里。他没去碰那伤口，只是盯着三丈外悬浮的六臂魔躯。
阎罗老祖动了，他率先出手五指虚握，黑雾凝成巨矛，自空中刺下。楚寒来不及闪避，左肩再受重创，整条手臂几乎脱臼。剧痛炸开的瞬间，体内经脉冻结如冰河倒灌，灵气逆流冲击丹田，喉头一甜，血从嘴角溢出。
楚寒身形并没有倒下，反而大笑不止。
笑得肩膀发颤，牵动伤口裂得更深。血顺着断剑流下，浸入地面一道尚未熄灭的血纹。那纹路微微一亮，象是回应某种召唤。
系统没有声音，但它在沸腾，自身杀意也在这一刻沸腾。
识海深处，一道紫金符文悄然浮现，这不是凭空出现，而是从眉心疤痕最底层挣脱出来，如同沉埋万年的铁碑被掀开。符文旋转半圈，轰然炸裂，一段记忆碎片冲进脑海。
画面模糊，却带着千钧重量：苍穹崩塌，裂缝中涌出混沌黑潮。一袭白衣立于天渊之上，单掌压下，山河静止，那名白衣人开口，声音却能震慑三界：
“此招，名为‘玄冥噬天’。”
记忆戛然而止，楚寒咬破舌尖，血腥味在口中炸开。他抬起右手，狠狠抹过眉心疤痕。皮肉撕裂，紫金血顺着眼角淌下，流进耳朵，流进脖颈。那血不落，反而逆着皮肤游走，钻入经脉。
怨灵还在攻杀识海，百万亡魂嘶吼着冲来。寻常修士早已神魂俱灭，可楚寒主动张开意识缺口，任怨念涌入。每一道执念都化作残意，每一缕恨毒都被系统吞纳。他的脑袋象要炸开，颅骨内似有刀刃来回切割，但他睁着眼，死死盯着阎罗老祖。
“再来。”他低语，“再狠一点。”
老祖六臂齐扬，噬魂幡卷起滔天黑潮，直扑楚寒面门。这一次不再是幻音，而是实质性的灵魂碾压，幡面之中由百万怨灵凝聚所成的一只巨掌，瞬间拍向楚寒天灵盖。
楚寒不做防御，他猛然抬头，将左肩贯穿伤撕得更宽，任黑气顺着伤口灌入体内。阴寒顺着血脉奔袭心脏，所过之处经脉发黑、龟裂。他强忍剧痛，运转《九转玄冥诀》，引导黑气反向压缩，一圈圈缠绕至胸腔周围。
心脏跳动一次，黑气收缩一分，越来越紧，越来越沉，象是要把整个深渊的煞气都塞进方寸之地。
他双膝微曲，脚底地面开始龟裂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三尺，忽然塌陷。尘烟未起，一股无形吸力自他体内爆发，四周碎石离地三寸，悬停半空。
阎罗老祖眯眼，他想不明白眼前之人举动。
“你……在做什么？”
楚寒没有回答，他双手缓缓抬起，掌心相对，置于胸前。体内压缩的黑气已达极限，只要一丝引动便会爆开。他需要一个契机，一个足以点燃前世战斗本能的火种。
楚寒低头，看向插在身旁的断剑，剑身沾血，正微微震颤。
他知道，这把剑本来不应该断裂，就象他不该是废脉。
楚寒闭眼，再睁之时，双眸已彻底转为紫金，瞳孔深处似有星河流转，他双手合十，猛然发力。
轰——！
压缩至极的黑气在他掌心引爆，地面塌陷三尺，环形气浪横扫十丈。石台崩裂，残布飞扬。一道直径十丈的黑色旋涡自他背后升起，形如巨口，边缘撕扯空气发出刺耳锐鸣。旋涡中心漆黑如墨，仿佛连光都能吞噬。
阎罗老祖终于变色，他挥手，三具尸傀挡在身前。百万怨灵化作黑潮环绕周身，形成三层护盾。噬魂幡猎猎作响，幡面哀嚎声达到顶点。
楚寒站在旋涡中央，衣袍猎猎，发丝狂舞。他抬起右手，指向老祖眉心，随后口中轻吐出四个字：“玄冥噬天！”
话音刚落，旋涡骤然收缩，十丈巨口坍缩成一道凝实黑光，速度快到撕裂空间，直轰老祖右肩。尸傀刚触即碎，化作飞灰；黑潮护盾层层瓦解，未能阻其分毫。
老祖怒吼，三臂齐挥，黑焰、骨刀、尸矛交织成网。可那黑光不散不偏，穿透一切阻碍，轰在其右臂肩窝。
咔嚓——！
血肉分离之声清淅可闻，整条右臂自肩部齐根绞断，断口焦黑如炭，尚未落地便化作飞灰随风飘散。噬魂幡剧烈震颤，幡面一道裂痕自上而下蔓延，百万怨灵齐声哀嚎，部分竟自行溃散。
阎罗老祖暴退三丈，六臂仅存五条。他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右肩，黑袍鼓动，杀意如火山喷发。
“你……怎么也会使这一招？”
楚寒单膝跪地，嘴角不断溢血。左肩伤口深可见骨，半边身子已被血浸透。他撑着断剑，一点点站起，呼吸平稳，眼中战意未熄。
“你说我娘该死？”他声音沙哑，却字字清淅，“那你现在……还觉得她生下的废脉，还再是蝼蚁吗？”
阎罗老祖沉默，五臂缓缓展开，黑气重新汇聚。他盯着楚寒，目光复杂，有震惊，有忌惮，甚至有一丝……恐惧之感。
“这是……万年前那一掌！”他缓缓道，“此招乃是那位仙帝所创，一介废柴怎会习得仙帝之法？”
“你与仙帝是何等关系，你到底是谁？！”
楚寒并没有回答，他只是将断剑重新插进地面，双手撑膝，抬头直视对方。
“你毁我母亲，辱我血脉，今日断你一臂，只是开始。”
老祖冷笑：“你以为这就完了？你不过刚成第二重，连完整形态都未掌握，也敢谈复仇？”
楚寒咧嘴，露出带血的笑容。
“我不急。”他说道：“反正……你跑不掉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体内气息再度翻涌。紫金经脉在皮下若隐若现，如同活物般蠕动。《九转玄冥诀》第二重路线已在骨髓中刻下烙印，每一次呼吸都在重塑功法根基。
老祖眼神微凝，他知道，眼前的少年已经不同了。不再是任人踩踏的废脉，难道他是真正觉醒的混沌之体？
他缓缓抬手，剩馀五臂结出诡异印诀。噬魂幡卷动残魂，开始后撤。黑雾弥漫，屏蔽身形。
“今日暂且放过你。”声音从雾中传来，“但下次相见，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死第二次。”
楚寒瞳孔一缩，他想冲上前，可双腿一软，差点栽倒。伤势太重，强行催动“玄冥噬天”几乎耗尽所有力气。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雾退去，石台重归死寂。
风穿过裂谷，吹动他染血的衣角。
他低头，看见断剑柄上，自己的血正一滴滴落下，滴在一块不起眼的碎玉上。那玉片边缘焦黑，象是从某件重要信物上崩落。
血渗进去的刹那，玉片微微一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