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烟凝成的眼瞳悬于石台之上，楚寒的手仍搭在残布边缘，指尖血珠顺着布面纹路渗入。那滴血刚触到“噬魂”二字的残痕，整块破布突然剧烈抽搐，象是被无形之手攥紧。南宫玥猛然抬手，掌心机关球尚未展开，一股阴寒便如针刺骨，压得她膝盖一沉，单膝砸进碎石堆里。
楚寒并没有动，他能感觉到经脉里的灵流正在结霜，每一寸血管都象被冰锥刮过。左眉骨的疤痕不是跳动，是整块皮肉在颅骨上鼓胀、塌陷，仿佛有东西要破皮而出。断剑在他手中震得发烫，剑柄裂纹里渗出的血丝顺着虎口往下淌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暗红。
系统没有提示音，也没有界面，但它在叫嚣。
一股远超归墟境的威压从黑烟中倾泻而下，空气凝滞如铅。这不是战斗的压力，而是来自生命层级的碾压，这就象蝼蚁抬头看见山岳崩塌。南宫玥喉咙发紧，想喊却发不出声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股力量将她钉在原地。
楚寒低头看了眼手掌，血依然在流淌。
他冷笑一声，反手将断剑插进自己左掌，剑刃贯穿皮肉，钉入地面。鲜血顺着剑脊奔涌而上，瞬间染红整把残兵。刹那间，《九转玄冥诀》第二重路线自识海炸开，不是浮现，是烙印千百次濒死，才换来的本能刻进了骨髓。
他以血为引，以剑为媒，硬生生撕开一道灵环。
紫金光芒从伤口喷薄而出，逆着威压冲天而起。那光不散不灭，反而在头顶凝聚成一道残缺符文，形似封印阵一角。黑烟巨眼微颤，压迫之势竟被逼退半寸。
“若你是阎罗老祖……”楚寒声音沙哑，却字字如铁，“就别藏头露尾。”
话音落，黑烟骤然扭曲。
一只枯瘦手掌从雾中探出，五指如钩，直接抓向楚寒天灵。南宫玥瞳孔一缩，拼尽全力甩出一枚破煞雷，雷球撞上黑雾轰然炸裂，可那手掌连停都没停，继续下压。
楚寒不动，他在等，等那手掌离他头顶只剩三寸时，猛地抬头，右拳轰出！
拳风撕裂空气，竟在半空划出一道黑色旋涡。那旋涡不吸外物，只吞黑气。掌影触到旋涡边缘，瞬间腐化溃散，化作缕缕黑烟倒灌入楚寒鼻腔。
他没躲，反而张嘴深吸。
一股杂乱武道残意冲进识海，带着无数哀嚎与执念。系统沸腾，修为未涨，战意却节节攀升。他双眸泛起紫金，嘴角咧开，露出森然白牙。
“来啊！”他低语，“再近点！”
“再近点……！”
黑烟缓缓退去，空中响起一阵低笑。那笑声起初细微，继而放大，最终回荡在整个深渊。
“好一个楚家废脉。”声音苍老却不衰败，透着万年沉淀的阴冷，“你母亲临死前也是这样看着我，说‘你会后悔’。”
楚寒浑身一僵，南宫玥终于挣脱束缚，嘶声道：“不要用耳朵去听，那是幻音，能扰乱心神！”
可那声音已钻入脑海。
“她不是什么普通妇人，她是轮回者，擅自更改命轨，封印混沌体，扰乱天机。天道不容，我不过代行清算。”黑烟翻涌，逐渐凝聚成人形轮廓，“你说我杀她？不，是她该死。”
楚寒站在原地，呼吸平稳，可他握着断剑的右手，指甲早已掐进掌心，血混着皮肉挂在指缝。
“你说她逆天？”他忽然笑了，笑声越来越响，到最后几乎癫狂，“那你告诉我，谁定的天？谁立的道？我娘护我十年，你半夜破门，一掌冻她成冰，现在跟我说这是天意？”
他猛然抬头，双目彻底转为紫金色，瞳孔深处似有星河崩塌。
“今日我不踏你头颅祭母魂，誓不为人！”
话音未落，整座噬魂渊剧烈震颤。地下血纹尽数亮起，红光如脉搏般跳动。黑烟猛然炸开，化作一面百丈巨幡，猎猎作响。幡面飘荡百万怨灵，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尖叫。
三道身影从幡后缓步走出，第一头人身蛇尾，口吐黑焰；第二头生独角，额嵌骷髅；第三头面目模糊，六臂齐展，掌中各握一具尸傀。三头六臂的魔躯悬浮半空，黑袍猎猎，脚下踩着一具蜷缩骸骨，这具正是楚寒曾在祭坛挖出的那一具。
楚寒认得那骸骨的姿势，那是护着他死去的姿态。
“蝼蚁。”阎罗老祖开口，声音不再虚幻，而是实实在在落在耳边，“你也配谈复仇？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。”
楚寒没有答话，他松开左手，任断剑坠地。剑尖触地刹那，他右脚猛踏，整个人如箭射出。没有灵力外放，没有招式蓄势，只有最原始的一扑，象一头饿极的远古凶兽，扑向猎物咽喉。
阎罗老祖冷笑，六臂齐挥。
百万怨灵化作黑潮扑来，直冲楚寒识海。寻常修士只需一瞬就会神魂撕裂，沦为痴傻。可楚寒非但不避，反而主动张开经脉，任怨灵涌入体内。
灵气疯狂运转，每一道怨念都是残意，每一缕执念都是养料。他的经脉开始发黑，皮肤龟裂，血液逆流，可战意却如火山喷发，节节攀升。他冲得太快，太快，快到南宫玥只看见一道紫金残影撞进黑潮。
“疯了！”她咬牙激活机关凤凰，可凤凰刚展翅就被怨灵缠住，羽毛片片剥落。
楚寒已至魔躯面前，他抬起右手，五指成爪，狠狠抓向阎罗老祖面门。
老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，这动作……太象了，象那一位万年前斩他仙途的仙帝。
他下意识抬手格挡，六臂齐动，三道黑焰、两柄骨刀、一杆尸矛同时迎击。可楚寒不闪不避，任刀锋砍进肩胛，任黑焰灼烧皮肉，那只手依旧向前。
指尖距离面具只剩一寸。
“你母亲死前最后一句话，”阎罗老祖忽然开口，声音低沉，“她说：‘别让他知道真相’。”
楚寒的手顿住了，不是因为恐惧，不是因为迟疑，而是因为笑。
他笑得肩膀都在抖，伤口崩裂，血喷出三尺远。
“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说完吗？”楚寒缓缓抬头，紫金双眸死死盯着那张黑袍下的阴影，“因为她知道，只要我还活着，你就一定会亲自现身。”
他猛然咬破舌尖，一口血雾喷在断剑上。
剑身嗡鸣，古老符文逐一亮起，指向石台中央。那一片残布突然无风自动，碎片飞起，在空中拼合成半面旗帜，旗面赫然写着“逆命”二字。
楚寒一脚踏碎地面，拾剑而起，剑尖直指阎罗老祖眉心。
“出来！”他吼声如雷，“我不杀你，誓不为人！”
整座噬魂渊轰然炸裂，岩壁崩塌，地脉断裂，黑雾翻涌如潮。那三头六臂的魔躯缓缓落下，双脚踩在石台两侧。噬魂幡卷动怨灵，形成一圈死亡领域。百万亡魂齐声哀嚎，声浪震得南宫玥耳膜破裂，鲜血顺着耳垂滑下。
阎罗老祖终于完全显现，他低头看着楚寒，六臂静垂，黑袍无风自动。
“好，好得很！”阎罗老祖咬牙说道：“那我，就给你这个机会。”
楚寒站在碎石之中，断剑横于胸前，剑刃上的血正一滴滴落下，在地上积成小小一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