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开了一道缝,冷风卷着雪粒扑进来,打在楚寒脸上,像针扎。
他没动,右手仍搭在断剑柄上,左手压着肩头伤口。血已经不再往外涌,但皮肉翻卷处传来阵阵麻木,象是有虫子在筋膜里爬。门外那人只探了个靴尖,又退了回去。脚步远去,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楚寒缓缓松开咬紧的牙关,喉间一股腥甜被咽了回去。他靠墙坐着,脊背贴着冰冷土壁,膝盖上横着那把缠布的断剑。锈刃边缘渗出一丝微光,一闪即逝,仿佛刚才的震动只是错觉。
可他知道不是。
体内残意还在流动,比之前更稳,也更野。它们不象灵力那样温顺地走固定经络,而是象一群狼,在断裂的脉络间撕咬穿行,每啃下一寸冻坏的组织,就留下一点灼热的痕迹。他的五脏六腑象是被火燎过,又泡在冰水里,反复煎熬。
他试着运转《九转玄冥诀》,功法刚起个头,胸口就是一闷,气血猛地往上冲,喉咙发咸。强行引导残意修复经脉,等于拿刀割自己的肉再缝回去。他闭眼,指甲抠进掌心,疼得清醒了些,继续往下压。
残意开始汇聚。
不是往丹田,也不是沿着主脉下行,而是被某种东西吸着,往左眉骨走。那道疤痕突然发烫,像烙铁贴在皮上,皮肤下的血管鼓动起来,仿佛里面有东西在蠕。
他没阻止。
任由残意导入疤痕深处。
刹那间,一股热流炸开,顺着断裂的经络狂奔而下。新生的脉络象是干涸的河床突然迎来洪水,撑得剧痛。但他能感觉到,那些原本僵死的节点,正在一寸寸接通。
淬体二重的瓶颈,松了。
风雪又撞上门板,破庙角落那堆柴火彻底熄灭。寒气逼来,他体内的热流反而暴涨,象是被激怒的野兽,开始自行循环。就在气血即将失控的瞬间,眉骨疤痕猛然一跳,一道紫金纹路浮出皮肤,旋即沉入经脉。
轰!
堵塞尽除,百骸贯通。
修为跃升。
淬体二重,成!
他呼吸一顿,胸口起伏变缓。肩头的伤还在渗血,但身体已经开始自愈。新生成的经脉泛着淡淡紫金色,坚韧如铁丝绞合,与常人灰白脆弱的脉络截然不同。这不象是修炼出来的,倒象是被战斗硬生生打出来的路。
他低头看剑。
缠布下的锈刃又震了一下,这次连剑身都跟着嗡鸣。它似乎不甘于只吸收武道残意,还想更多。
楚寒沉默片刻,从草堆里拖出一具尸体的手臂。护腕还在,黑布裹着铜扣,上面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气息,属于那个持幡者的武道印记。
他把护腕放在身前,凝神引导。
断剑突然自主抬起半寸,剑尖指向护腕,轻轻一颤。
嗤——!
一缕灰白色气流从护腕中抽出,如同活物般扭动,被剑尖吞了进去。剑身微震,象是饮了酒的刀,发出低沉的满足声。
那股残意顺着剑身流入楚寒体内,立刻被系统转化。修为再次攀升,经脉进一步拓宽,紫金色泽加深。他能感觉到,每一次吸收,不只是力量增长,更象是在唤醒什么。
前世的东西。
断剑不是凡铁。
他盯着剑身,发现缠布边缘的锈迹裂开一道细缝,底下透出一点幽光,象是封印太久的魂魄,终于喘了口气。
淬体三重,近在咫尺。
他把另一具尸体的护腕也取来,叠放在前一个上面。两股残意叠加,气息更强。断剑震动得几乎要脱手,剑尖颤动频率加快,抽离速度提升。
灰白气流源源不断涌入剑身,再传入他体内。
经脉承受极限,胀痛难忍,但他咬牙撑着。他知道,这种突破方式不讲循序渐进,只讲生死掠夺。别人练一年才能到的境界,他用一场搏杀就能跨过去。
现在,他连尸体都不需要亲自动手杀,只要有点残留气息,断剑就能替他“吃”掉。
第三缕残意入体。
体内轰然一震。
气血翻腾,骨骼轻响,肌肉纤维绷紧又松弛。一股沉稳厚重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开,虽不张扬,却带着压迫性的存在感。
淬体三重,成!
他睁开眼,眸底闪过一丝紫金,转瞬即逝。
呼吸绵长,心跳平稳,象是深潭静水。可若有人靠近,定会察觉空气中有种无形的压力。这是经历过真正搏杀后才有的气场,不是装出来的狠,是杀过人、吞过意、踩着尸体爬上来的人独有的静。
他低头看剑。
缠布下的幽光仍未消散,反而在锈迹裂缝中缓缓流转,象是一条被封印的蛇,正一点点苏醒。剑柄沾了血,干了,又被体温烘得微暖。他握得更紧了些。
外面风雪未停。
门缝透进来的光依旧微弱,映在他脚边。他仍靠墙坐着,姿势没变,位置没动。可现在的他,和半小时前那个蜷在草堆里等死的少年,早已不是同一个人。
经脉重塑完成,体质跃迁,战力翻倍。
但他不能动。
伤势未愈,气息未稳,贸然离开只会暴露。楚家内部有内应,幽冥殿的人也不会只来一次。他得藏,得等,等下一个送上门的猎物,等下一场能让他再进一步的战斗。
断剑忽然又震了一下。
不是因为残意,而是渴求。
它想要更多。
楚寒抬手,指尖抚过剑身裂缝中的幽光。那一瞬间,他脑中闪过一个画面:无尽虚空之中,一柄巨剑插在大陆裂缝之上,剑身刻满符文,血雨倾盆而下,亿万生灵跪伏哀嚎。
画面一闪即逝。
他瞳孔微缩,随即恢复平静。
这不是记忆碎片。
是预兆。
他收回手,将断剑重新横放膝上。动作缓慢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。
风从门缝钻进来,吹动他额前碎发,露出那道血色疤痕。疤痕表面,一丝极细的紫金纹路若隐若现,象是活物的脉搏,轻轻跳动。
庙外,雪地上留下几行脚印,延伸向远处林子。
脚印很浅,走得匆忙。
其中一只靴底沾着暗红泥块,象是从血地里踩过才踏上雪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