酉时三刻,赵煦穿着一身青色丝绸圆领袍衫,戴着浩然巾,拿着一柄白纸扇,摇身一变成了汴京中十分常见的富家公子。
梁大宦和郝随扮做奴仆,还有二十多名大内侍卫化妆成平民散在四周警剔。
赵煦对此颇感稀奇,他是真没想到一个皇帝去自家园林还得穿便装,但当到达琼林苑后,这才明白缘由。
只见这奢华园林中人来人往,平民百姓,和尚道士,公子奴仆各色人等络绎不绝。
虽然已近黄昏,但游玩的人似乎没有几个着急回家的,甚至还有些机敏的人抱着一篮子果脯蜜饯或其他吃食随时售卖,热闹非凡。
看着赵煦愕然神色,梁大宦还以为官家忘了琼林苑开放的事情,故在耳边提醒道:“自三月丁亥新科琼林宴后,琼林苑就会对百姓开放月馀,而且此时正值园林百花盛开之际,许多百姓都会流连忘返。”
赵煦呵呵笑道:“无妨,百姓有闲情游园,至少证明安居乐业,没有饥寒之苦。”
赵煦是个历史小白,不知道这个阶段的宋朝百姓生活如何,但至少此时看来还算富足。
琼林苑中有月池、梅亭、牡丹亭等建筑群,赵煦抱着散步消食养生的想法一路观赏,直至绕过一处假山,忽然听到一阵热闹叫好和掌声。
“怎么听着这么象有人在卖艺?皇家林园里这个都可以有?”
赵煦心下好奇,循着声音走过一片竹林,视野忽然开阔,竟是一处青石铺就的平地,四周还有围观休息的石阶。
梁大宦上前介绍道:“这是蹴鞠球场,颇受百姓欢迎。”
梁大宦知道官家因身体欠佳,从小就很少接触蹴鞠这类重体力的娱乐。
蹴鞠球场此时已有数十个百姓正在围观,场中两名男子正在‘井轮比赛’。
这种单挑形式的蹴鞠娱乐,除用足踢外,头、肩、臀、胸、腹、膝等部位均可接球。
使球高起落下称为“飞弄”,使球起伏于身上称为“滚弄”。它以表演花样多少和技艺高低决定胜负。
引起众人喝彩叫好之人乃是一位俊朗青年,鼻梁挺直,身形修长,在场中以各种干净利落又潇洒的姿势,将鞠球秀出各种花样。
此时恰好夕阳洒在其脸上,反而有种异样的朝气与魅力,围观人群中不少花季少女只差眼中冒出星星。
赵煦皱眉,男人天然对这种喜欢卖弄风骚的同性有排斥感,如果是自己那另说。
刚好就这般巧,就在赵煦准备转头离开时,那男子一个翻身高踢准备表演“飞弄”时用力失误,鞠球竟然朝着赵煦方位飞来。
虽然目测应该只会落在赵煦身前几个方位,但梁大宦怎会容许此事发生?
身影瞬间模糊,竟然原地留下几道残影,就在赵煦眨眼的功夫跨过几丈距离而后飞跃而起,凌空将鞠球抓在手中!
他面色阴沉将鞠球翻来复去的检查,确认没有隐藏毒药暗器以后,这才将之丢掉,对着那蹴鞠青年呵斥道:“你是何人,有何居心!?”
早已有两名警剔在四周的暗处侍卫将青年扣住,其馀侍卫也立刻缩短了与赵煦的距离。
那青年似乎也突然的意外和冒出来的侍卫吓到了,脸色苍白解释道:“小可蹴鞠一时失手,冒犯了公子,还请见谅!”
可他怎知,他表现惊慌,赵煦此刻比他还要惊!
他看到了什么?
梁大宦这么一个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太监,刚刚一瞬间鬼魅般移形换影,然后跃起几丈高?
轻功?身法?
这还是大宋吗?
梁大宦被赵煦莫明其妙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,还以为官家是在恼怒自己护卫不力,立刻跪在地上请罪。
“小人护卫不力,还请公子责罚。”
赵煦深呼口气,知道自己震惊之下让人误会了。
“你护卫心切,何罪之有?以后在我身边不必这般谨小慎微。”
虽然心中一万个好奇,但赵煦知道现在并不适合仔细询问,于是指着鞠球问道:“鞠球可有问题?”
梁大宦摇头禀报:“回公子的话,小人检查过了并无问题。”
赵煦点点头,回想起刚刚那球的角度力度,既不危险,也大概率砸不中自己,也就没打算细究。
挥挥手,示意侍卫放人,顺带提醒了一句:“你技术虽然很好,但踢累了就休息,别只顾着卖弄技巧,这鞠球也不轻,砸中人可就不好了。”
那俊朗青年眼中喜色一闪而过,满脸诚恳,鞠躬感谢道:“多谢公子宽宏大量,小人高俅,定当铭记教悔。”
既然是个意外,赵煦也没当回事,都已经转身准备离开,听到青年的话却突然停住,回头问道:“你叫高俅?”
高俅愣了下,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认识自己。
赵煦没有得到回答,不厌其烦再次问了遍:“你曾在龙图阁学士苏相公手下担任过小史?十分擅长蹴鞠和书法?”
高俅心里浮现点点惊喜,难道苏相公如此赏识自己,曾经在那等场合中提过自己?
但表面上,高俅还是故作诚恳道:“正是小可,公子认识苏相公?若是想要蹴鞠或者交流书法,小可随时恭候。”
就在高俅畅想自己搭上天梯时,岂料赵煦转头就对梁大宦道:“将他手脚捏碎,丢入台狱。”
高俅愣住了。
但梁大宦可不带丝毫尤豫,官家交代捏碎,那就绝不能是简单打断骨头。
仅凭差点冲撞官家,上何种刑法都不为过。
只见梁大宦先是一手点住高俅穴道,避免惨叫声污了圣听或者咬舌自尽,然后屈指成爪在高俅四肢接连捏握。
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不断响起,真正的痛入骨髓令高俅生不如死,可偏偏穴道被制,就连痛呼都做不到。
而且梁大宦精通人体经络,专门认准更加疼痛的位置下手,令高俅在地上抽搐不止,双眼圆瞪。
事情转变之快,令其他围观之人都猝不及防。
前一刻还看到高郎中和那贵公子诚恳道歉,贵公子也似乎并未生气,可怎么下一刻高郎中就似死狗一样瘫软在地?
那奴仆伸手在高郎中四肢抓握,看着似乎没多大力,但骨骼碎裂的声音却越来越清脆。
很快有人察觉不对劲,一个面容清秀可爱的少女鼓起勇气上前娇叱道:“高郎中只是失手,且并未真正冲撞公子,你们为何私自动刑伤人,下如此毒手?”